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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小時候?qū)W過的陸游那首特別有名的“鐵馬冰河入夢來”嗎?

十一月四日風(fēng)雨大作

其二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這首詩我們都熟悉,此時的陸游已經(jīng)68歲高齡了。躺在寒冷的山村中,心里想的卻是報效國家。但很多人不知道,它前面還有四句,也就是這首詩的《其一》:

十一月四日風(fēng)雨大作

其一

風(fēng)卷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

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奴不出門。

“貍奴”是誰?姬妾?書童?丫鬟?都不是,“貍奴”是一只貓。貍奴是古人對貓的昵稱。

把這其一、其二八句連起來,就知道陸游當(dāng)天的狀態(tài):外頭天氣不好,陸游窩在家里,裹著毯子、烤著火、擼著貓,然后睡了一覺,做了一個鐵馬冰河、收復(fù)失地的愛國夢。

原來如此。

簡直不要太愜意,這種鬼天氣,我們才不出門呢!

所以說,十一月四日這天晚上,陸游真正做到了愛國愛貓兩不誤!

陸游養(yǎng)貓,一開始只是為了收拾老鼠。他喜好藏書,家里就是個書窩,“吾室之內(nèi),俯仰四顧無非書者”。

但老鼠一直來搗亂,把他的書咬得一片狼藉,他專門寫過一首《鼠敗書》,來控訴老鼠的“罪行”:

食簞與果籩,攘取初不責(zé)。

侈然敢四出,乃至暴方冊。

“你們偷食物和果脯也就算了,竟然敢大膽地出來糟蹋我的書??次也火B(yǎng)一只貓,端了你們的老窩?!?/p>

由此,陸游便養(yǎng)了一只小貓,由于小貓擅長抓老鼠,還給它取了一個霸氣的名字——小於菟,意思是小老虎。

他有一首詩,就是專門夸小於菟的,夸它憨態(tài)可愛,夸它機靈能干:

鹽裹聘貍奴,??磻蜃?。

時時醉薄荷,夜夜占氍毹。

鼠穴功方列,魚餐賞豈無。

仍當(dāng)立名字,喚作小於菟。

在陸游的詩作中,有名有姓的貓有三只,除了小於菟,還有兩只分別叫雪兒、粉鼻。

“雪兒”像老虎但會爬樹,像馬卻比馬還桀驁。每天只知道捉老鼠,卻不貪圖吃小魚。

惹得陸游由衷感嘆:你是我前生的小書童吧,來這山村里伴我終老。

似虎能緣木,如駒不伏轅。

但知空鼠穴,無意為魚餐。

薄荷時時醉,氍毹夜夜溫。

前生舊童子,伴我老山村。

——《得貓於近村以雪兒名之戲為作詩 》

“粉鼻”也很勇猛,曾連夜與老鼠“廝殺”,浴血奮戰(zhàn),保護家里的糧食。

連夕貍奴磔鼠頻,怒髯噀血護殘囷。

問渠何似朱門里,日飽魚餐睡錦茵?

——《贈粉鼻》

陸游是作為一個文人在養(yǎng)貓。

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養(yǎng)出了感情,養(yǎng)出了樂趣。

瞧這些小貓咪,不僅能捉老鼠,保護他的藏書,還長得可愛,暖暖的,“貍奴氈軟夜相親”、“夜長暖足有貍奴”,陸游心里可高興了!

一高興,就為貓咪寫詩。

陸游一生寫詩無數(shù),為小貓咪寫下的詩句,高達(dá)十二首,在詩人中堪稱佼佼者。單單以《贈貓》為名的詩,就寫了三首。

其中一首講述了自己生活清苦,卻“連累”了小貓咪:

裹鹽迎得小貍奴,盡護山房萬卷書。

慚愧家貧策勛薄,寒無氈坐食無魚。

有了貓,陸游的內(nèi)心非常歡喜,但轉(zhuǎn)眼他又開始不好意思。因為家里清貧,對貓的賞賜也很少,既沒有暖和的氈墊也沒有好吃的魚。一個活脫脫的貓奴躍然紙上。

還有一首《贈貓》,則像是老陸吐槽自家貓咪的一條“朋友圈”:

執(zhí)鼠無功元不劾,一簞魚飯以時來。

看君終日常安臥,何事紛紛去又回?

他可以容忍小貓咪不愛捉老鼠,整天就知道吃和睡,即便如此,只要這只小貓兒在他身邊,他也很開心。

從中年到老年,陸游把自己養(yǎng)成了“鐵桿貓奴”。

在陸游心里,貓簡直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了。不信你看這首《獨酌罷夜坐》:

不見麴生久,惠然相與娛。

安能論斗石,僅可具盤盂。

聽雨蒙僧衲,挑燈擁地爐。

勿生孤寂念,道伴大貍奴。

有了大貍奴,從此不孤獨。

晚年時,陸游退居浙江紹興老家。最后的20年光陰,都在這里度過。

但山陰的鄉(xiāng)村也不能阻擋他對國事的關(guān)心。雖然他自稱不再踏入仕途,但是仍在想著收復(fù)失地。

這中間的落差和苦悶,一直困擾著陸游。尤其到了冬天,到了夜里,他經(jīng)常一個人坐著“思考人生”。

聽起來是不是特別苦悶?

幸好,他還有酒喝,有貓擼。

在《北窗》中他寫道:

隴客詢安否,貍奴伴寂寥。

在《冬日齋中即事》中,他寫:

我老苦寂寥,誰與娛晨暮?

貍奴共茵席,鹿麑隨杖屨。

當(dāng)一個人喝完酒,坐著聽雨時,陸游還會跟自己說:不要覺得自己孤單寂寞啊,你不是還有大貍奴嗎?

勿生孤寂念,道伴大貍奴。

——《獨酌罷夜坐》

陸游八十多歲時,主戰(zhàn)派遭到嚴(yán)重打擊,眼看收復(fù)無望,而他卻依然立場堅定,意氣軒昂。但他的身體時好時壞,病況反復(fù),連日臥床不起。

不久后便與世長辭,享年八士五歲。

鐵馬冰河、夢回沙場時,他曾與貍奴相擁而眠。

不知他離開時,是否有貍奴陪在身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