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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比較才知道技巧,會繼承方可進(jìn)一步發(fā)揚。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有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原來是化用南北朝庾信的:“落花與芝蓋齊飛,楊柳共春旗一色?!倍~紹翁的“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也是繼承陸游的“楊柳不遮春色斷,一枝紅杏出墻頭?!?br/>

不過大多數(shù)文人并不是直接修改原作,而是繼承后創(chuàng)新,賦予新的意境和哲理,反而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明代詞人俞彥流傳后世的作品不多,但有一首詞卻很膾炙人口,熟悉詩詞的朋友一眼就能看出,它與白居易一首描寫相思的詞文很相似。

長相思·汴水流

唐代:白居易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這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懷念他的侍妾樊素,心中滿是思念。作者想象中的吳中山脈,點點都似愁恨凝聚而成,汴水、泗水一去不復(fù)還,愛妾樊素也和河水一樣,因為某種原因永遠(yuǎn)離開了他的身邊。作者用山愁水憂暗喻自己的惆悵和悲傷,卻無法改變,只得“思悠悠,恨悠悠”。當(dāng)我們讀到“月明人倚樓”之時,內(nèi)心噴薄的情感一點點地被激發(fā),終于被作者感動,如臨其境地也駐足而立,望遠(yuǎn)興嘆,替古人擔(dān)憂。

俞彥,字仲茅,上元人。是明代萬歷年間的進(jìn)士,歷官光祿寺少卿。喜歡鉆研詩詞,詞風(fēng)淡雅。下面這首詞是作者以女主人公的身份記敘她的閨怨,情感真摯,很有新意。

這首詞筆法簡潔細(xì)膩,以女子的口吻,寫主人公與情人分別后的相思之情,情極深摯,非至情者莫能道出。寫法上,運用復(fù)雜而微妙的感情交織,在對花的愛與恨以及對于相思的怕而又不得不相思的矛盾交織中,體現(xiàn)其對愛情的忠貞和對幸福的向往。

長相思·折花枝

明代:俞彥

折花枝,恨花枝,準(zhǔn)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

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折下美麗的花枝,不覺又怨恨起花技,原來打算花開時我們一起賞花共飲,誰知花開后情人一去不返不見蹤影。

害怕相思折磨自己,相思之情卻早愁人,到相思時卻事無辦法擺脫它,心中稍稍平靜眉頭又露幾分。

這首小令從花枝寫到人間的相思。上片寫折花枝、恨花枝,因為花開之日,恰是人去之時,已見婉折;下片謂怕相思卻已相思,旦其情難言,惟露眉間,愈見纏綿。全詞清新淡雅,流轉(zhuǎn)自然,富有民歌風(fēng)味。

古代人以柳枝表示相思,而這里是用花枝比喻情人間的愛情聚合。我們可以想象出,女主人一定曾經(jīng)與情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海誓山盟。所以她對自己與情郎經(jīng)常幽會的地方和場景很熟悉,花枝可能就是她們的定情物,或者是傳遞愛情的信物,至少也是給她深刻記憶的物件。睹物思人,花在人離,正應(yīng)了唐代詩人劉希夷的那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p>

下片的“怕”與“恨”正是化用了白居易的“思悠悠,恨悠悠”,不過引用自然,用一個“怕”繼承了“思”,情感上更加細(xì)膩和強烈,將女子的孤獨和寂寞寫得更個性化,也更容易引起共鳴。

“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也改得巧妙,這是取材于李清照的“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彪m然李清照的這句詞真是堪稱經(jīng)典,難以超越,但是作者毫不畏懼,依然寫出特色?!皼]處辭”三個字倒是顯得更加切合女主人公的深情,“一絲”也化用得毫不做作,表達(dá)了一種不可覺察的相思,照應(yīng)出之前“怕”的深意。

俞彥所在的明末之際,復(fù)古之風(fēng)盛行,作者也“信而好古”、“時一效顰”,這首小令便是創(chuàng)作于這個時期。由于身世際遇波折,在愛情詞在如畫的意境中暗含著凄清苦境,隱隱寄托自己的身世之感。作者自比美人,用美人的一片深情不得憐惜獨守空閨孤獨終老的形象來表達(dá)自己懷才不遇不得賞識的苦悶。

我們再把作者的思路捋一遍,先是愛恨交織,因為愛而留戀花枝,又因為恨而折斷花枝。接下來睹物思人,更加傷感和落寞。于是相思如大海的波濤,一浪比一浪高,既想夢見情郎,還怕思念過往。這種洶涌的情感猶如饑渴的大地,盼望一場暴風(fēng)雨,又擔(dān)心洪水泛濫。于是在思念和恨別、盼望與害怕之間煎熬,又在情感和理智之間徘徊,真是“沒處辭”,還又“露一絲”。

該詞上片寫實記事,下片抒情展懷。上下片虛實結(jié)合,相映相襯,情味濃郁,完美地塑造了一位多情女的形象。上下片打頭的兩個三字句,有很別致的形式:第二,三兩字相互重復(fù),句首第一字相互對照。例如白居易的“汴水流,泗水流——思悠悠,恨悠悠”,林逋的“吳山青,越山青——君淚盈,妾淚盈”,俞彥這首詞頗具匠心地借助了這種形式上的奇突?!罢刍ㄖ?,恨花枝”和“怕相思,已相思”,前者是心理與行為,后者是心理與情勢的比照和沖突,兩者都不著痕跡地投射出詞的主旋律——情緒上的雙重體驗(眷戀與痛苦),由此超越了語言結(jié)構(gòu)的外殼,成為構(gòu)成作品內(nèi)在完整的有機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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