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釋】:
這首詞以蟬鳴為貫穿全詞的線索。作者把自己的抒情介乎其中,和蟬鳴相互感發(fā)生興的手法,使物我之間描寫角度不斷轉(zhuǎn)換,人蟬互為虛實的變化交錯描繪,從而產(chǎn)生一種意象之間的流動和跳躍,大大拓張了意蘊包容的空間。
“綠槐千樹西窗悄,厭厭晝眠驚起。”寫出環(huán)境綠槐千樹,濃陰蔽戶,人也懨懨地懶在床上卻被陣陣蟬鳴驚醒。綠槐千樹,當(dāng)夏令?!扒摹秉c染幽謐氛圍。“晝眠驚起”情境轉(zhuǎn)變。這里沒有直寫蟬,卻已虛托出蟬鳴的撩人驚心。“驚”字表現(xiàn)出詞中人緣于某種特定的心境情懷對蟬鳴產(chǎn)生的強烈感受,為下面的借物寫情 張本。飲露身輕,吟風(fēng)翅薄,半剪冰箋誰寄。描寫角度由人轉(zhuǎn)到蟬?!帮嬄渡磔p,吟風(fēng)翅薄”,借蟬的形貌習(xí)性,象征著對這些物性產(chǎn)生深切感受、強烈共鳴?!帮嬄丁薄ⅰ耙黠L(fēng)”自娛的生活,自甘“身輕翅薄”不為時重的淡泊,固守高潔不群的節(jié)操,在詞人心中,引起強烈的共鳴這種情志在此時此世有誰能理解呢?“冰箋”意為潔白的信箋。由輕薄透明的蟬翼興發(fā)的想象,暗指高潔之質(zhì)?!氨{誰寄”,慨嘆欲寄無人的嘆問表達(dá)情懷無人理解。其中所蘊含的實際上是最使詞人感到悲哀的、不為故舊知已理解。表達(dá)的是“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的沉痛慨嘆。蟬的形象,在傳統(tǒng)詩歌中和歷代士大夫心目中,歷來是高潔的象征具有特定的文化原型意蘊。
如 虞世南曾詠凄涼倦耳蟬聲陣陣,令人悵觸;聲聲凄涼,不堪卒聽。故云“倦耳”,“凄涼”一語關(guān)蟬鳴之音和人之心境。因此,“漫重拂琴絲,怕尋冠珥”。琴聲與蟬有何關(guān)系?《后漢書· 蔡邕傳》載,“吾心聳然,惟恐螳螂之失之也,此豈為殺心而形于聲者乎?”是彈琴者見螳螂捕蟬,而形諸琴。蔡邕這才明白,不是主人請他飲宴又要殺他。“冠珥”是古代貴官冠上的飾物。詞中人根據(jù)蟬的感性特征,感發(fā)的奇特曲折聯(lián)想。莫要再彈奏那捕蟬的琴音,怕去尋覓那貂蟬的冠珥。表達(dá)了詞人不愿意再蹈危機,再履官場之意。
“短夢深宮,向人獨自訴憔悴?!辈还苋说母惺苋绾危s鳴如故。綠萌如深宮,在這里做著短夢。人生如夢,苦況堪與人說?!般俱病苯枞松硇慕焕еB(tài),寫蟬之身體瘦小與聲音悲切,象征意味極濃。與“綠槐千樹”、“西窗”和“厭厭晝眠驚起”遙遙挽合,虛托出人與蟬經(jīng)歷、心態(tài)的曲折變化。蟬無休無止的哀鳴,表現(xiàn)了它對自己的末日的不可解脫的惶恐和悲哀,令人不堪卒聽,才會引起他“驚”心的強烈感受,這里再次回應(yīng)“驚”之詞眼。
下面寫秋景秋意:“殘虹收盡過雨,晚來頻續(xù),都是秋意”?!斑^雨”指時斷時續(xù)陣雨?!皻埡缡毡M過雨”指夏秋之交,陰睛不定,秋雨斷續(xù),黃昏云收雨止。殘虹輝映,雨打落葉,秋意襲人。此處寫景,頗有特色。拋開自然時序,以殘虹“收盡”過雨,置“晚”于“斷續(xù)”之前,賦予景物一種能動的意態(tài),好一幅凋殘滿目、秋寒烘籠的秋意圖。
“病葉難留,纖柯易老,空憶斜陽身世。”寫夏秋時序變化。生物也隨之由榮變枯。詞人以環(huán)境的凋殘烘染物態(tài)人情。緊接三句,即寫蟬在這時序變易中的孤苦情態(tài)?!叭~”“柯”是蟬的庇護之所。但已“病”,已“纖”矣。而蟬的末日已臨。面對此時,曾在夏日不斷鳴的蟬,也只能徒徒地追憶往昔繁盛日了。這時的淺吟低唱,也只能是給自己唱夕陽挽歌。詞人在這里用蟬來表示人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和人的經(jīng)歷。
“窗明月碎”,“碎”字用得絕妙,月亮圓掛天空。但月光卻被凋敝的樹打碎。在殘葉疏枝的的間隙。零碎的月光穿過。窗前樹影搖曳,枯樹死蟬,景象慘然。寂靜中,似有寒蟬余音飄來。只有它的軀殼,還存在冷枝枯葉中。詞中人由此不由自主地揣測,這不幸的又不為人理解的小生靈臨死前的情狀?!棒W影參差、斷魂青鏡里?!卑s辭世定似滿懷怨苦魂化為蟬的女子,鬢影參差,形容憔悴。獨自面對青鏡,至死不變的節(jié)操無人理解,惟祈明鏡鑒之,魂斷而遺恨無盡也。逆向地化用齊后尸變?yōu)橄s的典事,與“短夢深”再次呼應(yīng)。表達(dá)含蓄,近似深沉,有悲劇感。悲劇給人總是刻骨銘心的傷痛。詞人心中亦是如此。因為詞中人早有一懷相同的遺恨,因而他才會聞蟬心驚,引發(fā)“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同感懷。
詠物之法句有兩種:一種是抒情主體融合其中,與所詠之物相互感發(fā)生興,通過角度的轉(zhuǎn)換,表現(xiàn)起伏的感情;一種是抒情主體側(cè)身其外,隱于物后,通過時空的變化,展示情感的曲折發(fā)展。這首詞采用抒情主體入乎其內(nèi),與所詠之物相互感發(fā)生興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