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渡的黃昏

這時，蒼穹和曠野開始變得親近
高遠和遼闊像兩片嘴唇
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微微合攏

這時，草原已不再是披滿鮮花的少女
豐滿的雪峰聳起在富有彈性的原野上
使它更像個成熟而寂寞的婦人

這時，也許沒有落日那渾圓的主題
沒有晚霞轉(zhuǎn)瞬即逝的華麗詞句
野馬渡反而愈加顯得真實而深沉

過分的明朗往往使它失于簡陋
暮色中顯示的美，朦朧中凸現(xiàn)的個性
我愛野馬渡引人沉思的黃昏

別問它古老的傳說在哪里
別問擺渡的船工，船工說不清
知道的只有河面低語的濤聲

別問那歷史的遺跡在哪里
別問過路的牧人，牧人聽不懂
記得的只有河谷悠長的晚風

對岸，暮歸的畜群踩響一片犬吠
濕潤的霧氣里融解著飄散的煙塵
親切的氣息襯托一排遙遠的剪影

古老的擺渡在河面架著纜繩
鋼纜在搖把的纏攪下嘎嘎作響
河心驚起馬蹄雜亂的騷動

豪飲的牧人們鞍下掛著酒瓶
酒力使燃燒的血液發(fā)出粗獷的歌聲
拖曳的哈薩克馬蹬互相磕碰

暮歸的煙塵使人想起大遷徙
古老的擺渡使人想起古戰(zhàn)場
豪飲的牧人使人想起驍勇的騎兵

艾青筆下憂郁而讓人顫栗的曠野
葉賽寧所執(zhí)意偏愛的鄉(xiāng)村
人與自然畢竟有血緣上的屬性

無論是向往黎明那樣燦爛的未來
還是凝神歷史一樣深邃寧靜的黃昏
請相信同樣能激發(fā)人類向上的精神

198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