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詩·曜靈運天機(jī)

　　歲次玄枵，月旅蕤賓，丙丁統(tǒng)日，乙未御辰。
潘子憑軾西征，自京徂秦。
乃喟然嘆曰：
古往今來，邈矣悠哉！
寥廓惚恍，化一氣而甄三才。
此三才者，天地人道。
唯生與位，謂之大寶。
生有脩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鬼神莫能要，圣智弗能豫。
　　當(dāng)休明之盛世，託菲薄之陋質(zhì)。
納旌弓于鉉臺，讚庶績于帝室。
嗟鄙夫之常累，固既得而患失。
無柳季之直道，佐士師而一黜。
　　武皇忽其升遐，八音遏于四海。
天子寢于諒闇，百官聽于冢宰。
彼負(fù)荷之殊重，雖伊、周其猶殆。
窺七貴于漢庭，疇一姓之或在？
無危明以安位，祗居逼以示專。
陷亂逆以受戮，匪禍降之自天。
孔隨時以行藏，蘧與國而舒卷。
茍蔽微以繆章，患過辟之未遠(yuǎn)。
悟山潛之逸士，卓長往而不返。
陋吾人之拘攣，飄萍浮而蓬轉(zhuǎn)。
寮位儡其隆替，名節(jié)漼以隳落。
危素卵之累殻，甚玄燕之巢幕。
心戰(zhàn)懼以兢悚，如臨深而履薄。
夕獲歸于都外，宵未中而難作。
匪擇木以棲集，尠林焚而鳥存。
遭千載之嘉會，皇合德于乾坤。
弛秋霜之嚴(yán)威，流春澤之渥恩。
甄大義以明責(zé)，反初服于私門。
　　皇鑒揆余之忠誠，俄命余以末班。
牧疲人于西夏，攜老幼而入關(guān)。
丘去魯而顧嘆，季過沛而涕零。
伊故鄉(xiāng)之可懷，疚圣達(dá)之幽情。
矧匹夫之安土，邈投身于鎬京。
猶犬馬之戀主，竊託慕于闕庭。
眷鞏、洛而掩涕，思纏緜于墳塋。
　　爾乃越平樂，過街郵；
秣馬皐門，稅駕西周。
遠(yuǎn)矣姬德，興自高辛。
思文后稷，厥初生民。
率西水滸，化流岐豳。
祚隆昌、發(fā)，舊邦惟新。
旋牧野而歷茲，愈守柔以執(zhí)競；
夜申旦而不寐，憂天保之未定；
惟泰山其猶危，祀八百而余慶。
鑒亡王之驕淫，竄南巢以投命；
坐積薪以待然，方指日而比盛。
人度量之乖舛，何相越之遼迥！
　　考土中于斯邑，成建都而營筑；
既定鼎于郟鄏，遂鉆龜而啟繇。
平失道而來遷，繄二國而是佑；
豈時王之無僻？
賴先哲以長懋。
望圉、北之兩門，感虢、鄭之納惠。
討子頹之樂禍，尤闕西之効戾。
重戮帶以定襄，弘大順以霸世。
靈壅川以止鬭，晉演義以獻(xiàn)說。
咨景、悼以迄丐，政陵遲而彌季。
俾庶朝之構(gòu)逆，歷兩王而干位。
踰十葉以逮赧，邦分崩而為二。
竟橫噬于虎口，輸文武之神器。
　　澡孝水而濯纓，嘉美名之在茲。
夭赤子于新安，坎路側(cè)而瘞之。
亭有千秋之號，子無七旬之期。
雖勉勵于延吳，實潛慟乎余慈。
　　眄山川以懷古，悵攬轡于中涂。
虐項氏之肆暴，坑降卒之無辜。
激秦人以歸德，成劉后之來蘇。
事回泬而好還，卒宗滅而身屠。
　　經(jīng)澠池而長想，停余車而不進(jìn)。
秦虎狼之強(qiáng)國，趙侵弱之馀燼。
超入險而高會，杖命世之英藺。
恥東瑟之偏鼓，提西缶而接刃；
辱十城之虛壽，奄咸陽以取儁。
出申威于河外，何猛氣之咆勃；
入屈節(jié)于廉公，若四體之無骨。
處智勇之淵偉，方鄙吝之忿悁，雖改日而易歲，無等級以寄言。
　　當(dāng)光武之蒙塵，致王誅于赤眉。
異奉辭以伐罪，初垂翅于回谿；
不尤眚以掩德，終奮翼而高揮。
建佐命之元勳，振皇綱而更維。
　　登崤坂之威夷，仰崇嶺之嵯峨。
皐託墳于南陵，文違風(fēng)于北阿。
蹇哭孟以審敗，襄墨縗以授戈。
曾只輪之不返，緤三師以濟(jì)河。
值庸主之矜愎，殆肆叔于朝市。
任好綽其余裕，獨引過以歸已。
明三敗而不黜，卒陵晉以雪恥。
豈虛名之可立？
良致霸其有以。
　　降曲崤而憐虢，託與國于亡虞。
貪誘賂以賣鄰，不及臘而就拘。
垂棘反于故府，屈產(chǎn)服與晉輿。
德不建而民無援，仲雍之祀忽諸。
　　我徂安陽，言涉陜郛，行乎漫瀆之口，憩乎曹陽之墟。
美哉邈乎！
茲土之舊也，固乃周、邵之所分，二南之所交。
麟趾信于關(guān)雎，騶虞應(yīng)乎鵲巢。
　　愍漢氏之剝亂，朝流亡以離析。
卓滔天以大滌，劫宮廟而遷跡。
俾萬乘之盛尊，降遙思于征役。
顧請旋于傕、汜，既獲許而中惕；
追皇駕而驟戰(zhàn)，望玉輅而縱鏑。
痛百寮之勤王，咸畢力以致死。
分身首于鋒刃，洞胸腋以流矢；
有褰裳以投岸，或攘袂以赴水，傷稃檝之褊小，撮舟中而掬指。
　　升曲沃而惆悵，惜兆亂而兄替；
枝末大而本披，都偶國而禍結(jié)。
藏札飄其高厲，委曹吳而成節(jié)；
何莊武之無恥，徒利開而義閉。
　　躡函谷之重阻，看天險之衿帶，跡諸侯之勇怯，筭嬴氏之利害：
或開關(guān)以延敵，競遯逃以奔竄；
有噤門而莫啟，不窺兵于山外。
連雞互而不棲，小國合而成大。
豈地勢之安危？
信人事之否泰。
　　漢六葉而拓畿，縣弘農(nóng)而遠(yuǎn)關(guān)。
厭紫極之閑敞，甘微行以游盤。
長傲賓于柏谷，妻覩貌而獻(xiàn)餐；
疇匹婦其已泰，胡厥夫之繆官！
昔明王之巡幸，固清道而后往；
懼銜橜之或變，峻徒御以誅賞。
彼白龍之魚服，掛豫且之密綱。
輕帝重于天下，奚斯?jié)u之可長。
　　吊戾園于湖邑，諒遭世之巫蠱。
探隱伏于難明，委讒賊之趙虜。
加顯戮于儲貳，絕肌膚而不顧。
作歸來之悲臺，徒望思其何補(bǔ)？
　　紛吾既邁此全節(jié)，又繼之以盤桓。
問休牛之故林，感徵名于桃園。
發(fā)閿鄉(xiāng)而警策，愬黃巷以濟(jì)潼。
眺華岳之陰崖，覿高掌之遺跡。
憶江使之反璧，告亡期于祖龍。
不語怪以徵異，我聞之于孔公。
　　慍韓、馬之大憝，阻關(guān)、谷以稱亂。
魏武赫以霆震，奉義辭以伐叛。
彼雖眾其焉用？
故制勝于廟算。
砰揚稃以振塵，繣瓦解而冰泮。
超遂遁而奔狄，甲卒化位京觀。
　　倦狹路之迫隘，軌崎嶇以低仰；
蹈秦郊而始辟，豁爽塏以宏壯。
黃壤千里，沃野彌望。
華實紛敷，桑麻條暢。
邪界褒斜，右濱汧隴，寶雞前鳴，甘泉后涌；
面終南而背云陽，跨平原而連嶓冢。
九嵕嶻嵲，太一巃嵸；
吐清風(fēng)之飂戾，納歸云之郁蓊。
南有玄灞素浐，湯井溫谷；
北有清渭濁涇，蘭池周曲。
浸決鄭、白之渠，漕引淮海之粟，林茂有鄠之竹，山挺藍(lán)田之玉。
班述陸海珍藏，張敘神皐隩區(qū)。
此西賓所以言于東主，安處所以聽于憑虛也，可不謂然乎？
　　勁松彰于歲寒，貞臣見于國危。
入鄭都而抵掌，義桓友之忠規(guī)。
竭股肱于昏主，赴涂炭而不移；
世善職于司徒，緇衣弊而改為。
　　履犬戎之侵地，疾幽后之詭惑。
舉偽烽以沮眾，淫嬖褒以縱慝。
軍敗戲水之上，身死驪山之北。
赫赫宗周，烕為亡國。
　　又有繼于此者，異哉秦始皇之為君也！
傾天下以厚葬，自開辟而未聞。
匠人勞而弗圖，俾生埋以報勤。
外罹西楚之禍，內(nèi)受牧豎之焚。
語曰：
行無禮必自及。
此非其効與？
　　乾坤以有親可久，君子以厚德載物。
觀夫漢高之興也，非徒聰明神武、豁達(dá)大度而已也；
乃實慎終追舊，篤誠款愛；
澤靡不漸，恩無不逮。
率土且弗遺，而況于鄰里乎？
況于卿士乎？
　　于斯時也，乃摹寫舊豐，制造新邑；
故社易置，枌榆遷立。
街衢如一，庭宇相襲；
混雞犬而亂放，各識家而競?cè)搿?br> 　　籍含怒于鴻門，沛跼蹐而來王。
范謀害而弗許，陰授劍以約莊。
白刃以萬舞，危冬葉之待霜。
履虎尾而不噬，實要伯于子房。
樊抗憤以巵酒，咀彘肩以激揚。
忽蛇變而龍攄，雄霸上而高驤。
曾遷怒而橫撞，碎玉斗其何傷？
　　嬰罥組于軹涂，投素車而肉袒。
踈飲餞于東都，畏極位之盛滿。
金墉郁其萬雉，峻嵃峭以繩直。
戾飲馬之陽橋，踐宣平之清閾。
都中雜遝，戶千人億；
華夷士女，駢田逼側(cè)。
展名京之處儀，即新館而苙職；
勵疲鈍以臨朝，勗自強(qiáng)而不息。
　　于是孟秋爰謝，聽覽余日，巡省農(nóng)功，周行廬室。
街里蕭條，邑居散逸。
營宇寺署，斯廛管庫，蕞芮于城隅者，百不處一。
所謂尚冠、脩成，黃棘、宣明，建陽、昌陰，北煥、南平，皆夷漫滌蕩，無其處而有其名。
爾乃階長樂，登未央，汎太液，淩建章；
縈馺娑而欸駘燙，轥枍詣而轢承光；
徘徊桂宮，惆悵柏梁。
鷩雉雊于臺陂，狐兔窟于殿旁；
何黍苗之離離，而余思之芒芒！
洪鐘頓于毀廟，乘風(fēng)廢而弗縣；
禁省鞠為茂草，金狄遷于灞川。
　　懷乎蕭、曹、魏、邴之相，辛、李、衛(wèi)、霍之將；
銜使則蘇屬國，震遠(yuǎn)則張博望；
教敷而彝倫敘，兵舉而皇威暢；
臨危而智勇奮，投命而高節(jié)亮。
暨乎秺侯之忠孝淳深，陸賈之優(yōu)游宴喜；
長卿、淵、云之文，子長、政、駿之史；
趙、張、三王之尹京，定國、釋之之聽理；
汲長孺之正直，鄭當(dāng)時之推士；
終童山東之英妙，賈生洛陽之才子。
飛翠緌，拖鳴玉，以出入禁門者眾矣。
或被髮左袵，奮迅泥滓；
或從容傅會，望表知里。
或著顯績而嬰時戮；
或有大才而無貴仕。
皆揚清風(fēng)于上列，垂令聞而不已。
想珮聲之遺響，若鏗鏘之在耳。
當(dāng)音、鳳、恭、顯之任勢也，乃熏灼四方，震耀都鄙。
而死之日，曾不得與夫十余公之徒隸齒。
才難，不其然乎？
　　望漸臺而扼腕，梟巨猾而余怒。
揖不疑于北闕，軾樗里于武庫。
酒池鑒于商辛，追覆車而不寤；
曲陽僭于白虎，化奢淫而無度。
命有始而必終，孰長生而久視？
武雄略其焉在？
近惑文成而溺五利。
侔造化以制作，窮山海之奧秘。
靈若翔于神島，奔鯨浪而失水；
曝鱗骼于漫沙，隕明月以雙墜。
擢仙掌以承露，干云漢而上至。
致邛、蒟其奚難？
惟余欲而是恣。
縱逸游于角觝，絡(luò)甲乙以珠翠。
忍生民之減半，勤東岳以虛美。
超長懷以遐念，若循環(huán)之無賜。
　　較面朝之煥炳，次后庭之猗靡。
壯當(dāng)熊之忠勇，深辭輦之明智。
衛(wèi)鬒發(fā)以光鑑，趙輕體之纖麗。
咸善立而聲流，亦寵極而禍侈。
　　津便門以右轉(zhuǎn)，究吾境之所暨。
掩細(xì)柳而撫劍，快孝文之命帥。
周受命以忘身，明戎政之果毅；
距華蓋于壘和，案乘輿之尊轡；
肅天威之臨顏，率軍禮以長撎。
輕棘、霸之兒戲，重條侯之倨貴。
　　索杜郵其焉在？
云孝里之前號。
惘輟駕而容與，哀武安以興悼。
爭伐趙以徇國，定廟筭之勝負(fù)；
捍矢言而不納，反推怨以歸咎；
未十里于遷路，尋賜劍以刎首。
嗟主闇而臣嫉，禍于何而不有？
　　窺秦墟于渭城，冀闕緬其堙盡；
覓陛殿之余基，裁岥岮以隱嶙。
想趙使之抱璧，瀏睨楹以抗憤。
燕圖窮而荊發(fā)，紛絕袖而自引。
筑聲厲而高奮，狙潛鉛以脫臏。
據(jù)天位其若茲，亦狼狽而可愍！
簡良人以自輔，謂斯忠而鞅賢。
寄苛制于捐灰，矯扶蘇于朔邊。
儒林填于坑穽，詩書煬而為煙。
國滅亡以斷后，身刑轘以啟前。
商法焉得以宿，黃犬何可得牽？
野蒲變而為脯，苑鹿化以為馬；
假讒逆以天權(quán)，鉗眾口而寄坐；
兵在頸而顧問，何不早而告我？
愿黔黎其誰聽，惟請死而獲可。
健子嬰之果決，敢討賊以紓禍；
勢土崩而莫振，作降王于路左。
蕭收圖以相劉，料險易與眾寡；
羽天與而弗取，冠沐猴而縱火。
貫三光而洞九泉，曾未足以喻其高下也。
　　感市閭之菆井，嘆尸韓之舊處。
丞屬號而守闕，人百身以納贖。
豈生命之易投？
誠惠愛之洽著。
訐望之以求直，亦余心之所惡。
想夫人之政術(shù)，實幹時之良具。
茍明法以釋憾，不愛才以成務(wù)；
弘大體以高貴，非所望于蕭傳。
　　造長山而慷慨，偉龍顏之英主。
胸中豁其洞開，群善湊而必舉。
存威格乎天區(qū)，亡墳掘而莫御。
臨揜坎而累抃，步毀垣以延。
　　越安陵而無譏，諒惠聲之寂寞。
吊爰絲之正義，伏梁劍于東郭。
訊景皇于陽丘，奚信譖而矜謔？
隕吳嗣于局下，蓋發(fā)怒于一博；
成七國之稱亂；
飜助逆以誅錯。
恨過聽而無討，茲沮善而勸惡。
　　呰孝元于渭塋，執(zhí)奄尹以明貶。
襃夫君之善行，廢園邑以崇儉。
過延門而責(zé)成，忠何辜而為戮？
陷社稷之王章，俾幽死而莫鞠；
忲淫嬖之兇忍，勦皇統(tǒng)之孕育。
張舅氏之奸漸，貽漢宗之傾覆。
　　刺哀主于義域，僭天爵于高安。
欲法堯而承羞，永終古而不刊。
瞰康園之孤墳，悲平后之專絜。
殃厥父之篡逆，蒙漢恥而不雪；
激義誠而引決，赴丹爓以明節(jié)；
投宮火而焦糜，從灰熛而俱滅。
　　騖橫橋而旋軫，歷敝邑之南垂。
門礠石而梁木蘭兮，構(gòu)阿房之屈奇。
疏南山以表闕，倬樊川以激池。
役鬼傭其猶否，矧人力之所為？
工徒斵而未息，義兵紛以交馳。
宗祧汙而為沼，豈斯宇之獨隳。
　　由偽新之九廟，夸宗虞而祖黃。
驅(qū)吁嗟而妖臨，搜佞哀以拜郎。
誦六藝以飾奸，焚詩書而面牆。
心不則于德義，雖異術(shù)而同亡。
　　宗孝宣于樂游，紹衰緒以中興。
不獲事于敬養(yǎng)，盡加隆于園陵。
兆惟奉明，邑號千人。
訊諸故老，造自帝詢。
隱王母之非命，縱聲樂以娛神；
雖靡率于舊典，亦觀過而知仁。
　　憑高望之陽隈，體川陸之汙隆。
開襟乎清暑之館，游目乎五祚之宮。
交渠引漕，激湍生風(fēng)，乃有昆明池乎其中。
其池則湯湯汗汗，滉瀁彌漫，浩如河漢；
日月麗天，出入乎東西；
旦似湯谷，夕類虞淵。
昔豫章之名宇，披玄流而特起，儀景星于天漢，列牛女以雙峙。
圖萬載而不傾，奄摧落于十紀(jì)；
擢百尋之層觀，今數(shù)仞之餘趾。
振鷺于飛，鳧躍鴻漸。
乘云頡頏，隨波澹淡。
瀺灂驚波，唼喋菱芡。
華蓮爛于淥沼，青蕃蔚乎翠瀲。
　　伊茲池之肇穿，肄水戰(zhàn)于荒服；
志勤遠(yuǎn)以極武，良無要于后福。
而菜蔬芼實，水物惟錯，乃有贍乎原陸。
在皇代而物上，故毀之而又復(fù)。
凡厥寮司，既富而教。
咸率貧惰，同整檝棹。
收罟課獲，引繳舉效。
鰥夫有室，愁民以樂。
徒觀其鼓枻回輪，灑鉤投網(wǎng)，垂餌出入，挺叉來往。
纖經(jīng)連白，鳴桹厲響。
貫鰓尾，掣三牽兩。
于是弛青鯤于網(wǎng)鉅，解赪鯉于黏徽；
華魴躍鱗，素鱮揚鬐。
饔人縷切，鸞刀若飛，應(yīng)刃落俎，靃靃霏霏。
紅鮮紛其初載，賓旅竦而遲御。
既餐服以屬厭，泊恬靜以無欲。
回小人之腹，為君子之慮。
　　爾乃端策拂茵，彈冠振衣，徘徊豐鎬，如渴如饑。
心翹懃以仰止，不加敬而自祗。
豈三圣之敢夢？
竊十亂之或希，經(jīng)始靈臺，成之不日；
惟豐及鎬，仍京其室。
庶人子來，神降之吉；
積德延祚，莫二其一。
永惟此邦，云誰之識？
越可略聞，而難臻其極。
子贏鋤以借父，訓(xùn)秦法而著色；
耕讓畔以閑田，沾姬化而生棘。
蘇張喜而詐騁，虞芮愧而訟息。
由此觀之，土無常俗，而教有定式。
上之遷下，均之埏埴。
五方雜會，風(fēng)流溷淆，惰農(nóng)好利，不昏作勞。
密邇獫狁，戎馬生郊；
而制者必割，實存操刀。
人之升降，與政隆替。
杖信則莫不用情，無欲則賞之不竊。
雖智弗能理，明弗能察；
信此心也，庶免夫戾，如其禮樂，以俟來哲。

王生和鼎實，石子鎮(zhèn)海所。
親友各言邁，中心悵有違。
保以敘離思，攜手游郊畿。
朝發(fā)晉京陽，夕次金谷湄。
回溪縈曲阻，峻阪路威夷。
綠池泛淡淡，青柳何依依。
濫泉龍鱗瀾，激波連珠揮。
前庭樹沙棠，后園植烏椑。
靈囿繁石榴，茂林列芳梨。
飲至臨華沼，遷坐登隆坻。
玄醴染朱顏，但愬杯行遲。
揚桴撫靈鼓，簫管清且悲。
春榮誰不慕，歲寒良獨希。
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

日夕陰云起，登城望洪河。
川氣冒山嶺，驚湍激巖阿。
歸雁映蘭畤，游魚動圓波。
鳴蟬厲寒音，時菊耀秋華。
引領(lǐng)望京室，南路在伐柯。
大廈緬無覿，崇芒郁嵯峨。
總總都邑人，擾擾俗化訛。
依水類浮萍，寄松似懸蘿。
朱博糾舒慢，楚風(fēng)被瑯邪。
曲蓬何以直，托身依業(yè)麻。
黔黎竟何常，政成在民和。
位同單父邑，愧無子賤歌。
豈敢陋微官，但恐忝所荷。

春秋代遷逝，四運紛可喜。
寵辱易不驚，戀本難為思。
我來冰未泮，時暑忽隆熾。
感此還期淹，嘆彼年往駛。
登城望郊甸，游目歷朝寺。
小國寡民務(wù)，終日寂無事。
白水過庭激，綠槐夾門植。
信美非吾土，祗攪懷歸志。
眷然顧鞏洛，山川邈離異。
愿言旋舊鄉(xiāng)，畏此簡書忌。
祗奉社稷守，恪居處職司。

微身輕蟬翼，弱冠忝嘉招。
在疚妨賢路，再升上宰朝。
猥荷公叔舉，連陪廁王寮。
長嘯歸江山，擁耒耨時苗。
幽谷茂纖葛，峻嚴(yán)敷榮條。
落英隕林趾，飛莖秀陵喬。
卑高亦何常，升降在一朝。
徒恨良時泰，小人道遂消。
譬如野田蓬，斡流隨風(fēng)飄。
昔倦都邑游，今掌河朔徭。
登城眷南顧，凱風(fēng)揚微綃。
洪流何浩蕩，修芒郁岧峣。
誰謂晉京遠(yuǎn)，室邇身實遼。
誰謂邑宰輕，令名患不劭。
人生天地間，百年孰能要。
颎如槁石火，瞥若截道飆。
齊都無遺聲，桐鄉(xiāng)有馀謠。
福謙在純約，害盈由矜驕。
雖無君人德，視民庶不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