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沈歸來寄引之

冬夜的街頭失去了喧鬧的
腳步和呼喊，人的憤怒和笑靨
如隔世的夢，一盞微弱的燈光
閃閃地?fù)u曳著一付深沉的臉。



懷著寂寞，像山野里的幽靈，
他默默地從大街步進(jìn)小巷；


生命在每一聲里消失了，
化成聲音，向遼遠(yuǎn)的虛空飄蕩；



飄向溫暖的睡鄉(xiāng)，在迷茫里
警起旅人午夜的彷徨；


一陣寒風(fēng)自街頭刮上半空，
深巷里的狗吠出凄切的回響。



把天邊的黑夜拋在身后，
一雙腳步又走向幽暗的三更天，
期望日出如同期望無盡的路，
雞鳴時(shí)他才能找尋著夢。



1936年11月

每夜，星子們都來我的屋瓦上汲水
我在井底仰臥看，好深的井啊。



自從有了天窗
就像親手揭開覆身的冰雪
－－我是北地忍不住的春天

星子們都美麗，分占了循環(huán)著的七個夜，
而那南方的藍(lán)色的小星呢？


源自春泉的水已在四壁閑蕩著
那町町有聲的陶瓶還未垂下來。


啊，星子們都美麗
而在夢中也響看的，只有一個名字
那名字，自在得如流水……

我看見南面的海
呼叫著。


涉海而來的黑獅之群
豎起了生滿白牙的鬃毛。



我看見全天下
側(cè)過身雀躍著響應(yīng)它。


所有的樹都吸緊了氣。


大地吃驚地彎曲
日月把光避向西北。



我看見不可阻擋。


水和天推舉出分秒接續(xù)的君主。


那么氣派
在陡峭的雷電中上下行走。



山被削成泥。


再削成雨。


遍地翻開金色的水氈。


君主駕著盛大的獅隊(duì)。


城市飄搖起一只死頭顱。



在世界的顫動中
我看見了隱藏已久的瘋?cè)恕?br>

我的心里翻卷起不安
我要立刻傾斜著出門。



海，抬起
連著天堂的腳上岸了。


在一瞬間
邁過了
這含羞草一樣的危城。



獅皮在大洋里浮現(xiàn)。


鬼魂從水的內(nèi)核里走出來。


只有在這風(fēng)雨滿面之時(shí)
我才能看清萬物。


活著，就是要等待臺風(fēng)
等待不可知的登門。


從今天以后
我要貼著白沙滑動的海岸飛。


等待臺風(fēng)再起
等待著會見不可能。

每憶芳蹤心欲裂。
酒助凄懷，最是中秋節(jié)。
何事殷勤勞夢蝶，此情只合三生結(jié)。
詎料暫離成久別。
破鏡重規(guī)，后約憑誰說。
幾度陰晴圓又缺，傷心猶對前時(shí)月。

疏簾不隔湖山影，流空夕陽無語。
草變紅心，波沉痛淚，寸裂肝腸誰訴。
歡悰怕數(shù)。
又花月歌斟，春明前路。
風(fēng)竹瀟瀟，夜烏啼澈欞邊樹。
隨娘今向甚處。
兒時(shí)門巷里，飫聞清譽(yù)。
巾幗須眉，辛勤鞠育，百年世事如許。
哀絲漫譜。
剩一掬心魂，瓣香殘炷。
肯復(fù)歸來，看人千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