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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蔡伸

雁落平沙,煙籠寒水,古壘鳴笳聲斷。
青山隱隱,敗葉蕭蕭,天際暝鴉零亂。
樓上黃昏,片帆千里歸程,年華將晚。
望碧云空暮,佳人何處,夢魂俱遠。
憶舊游、邃館朱扉,小園香徑,尚想桃花人面。
書盈錦軸,恨滿金徽,難寫寸心幽怨。
兩地離愁,一尊芳酒,凄涼危欄倚遍。
盡遲留,憑仗西風(fēng),吹干淚眼。

蘇武慢·雁落平沙譯文

雁落平沙,煙籠寒水,古壘鳴笳聲斷。青山隱隱,敗葉蕭蕭,天際暝鴉零亂。樓上黃昏,片帆千里歸程,年華將晚。望碧云空暮,佳人何處,夢魂俱遠。幾只大雁落在平曠的沙洲,凄寒的江面上煙霧迷漫,古營壘那邊嗚咽的胡笳聲,也漸漸地悠然而斷。遠山起伏,黑魆魆地時隱時顯;枯葉在秋風(fēng)中飄落翻轉(zhuǎn);天邊的幾只昏鴉在往來回旋。黃昏里,樓上也是孤寂凄涼,忽又見江面上,千里迢迢漂回來一片孤帆,年華將我推向老年。仰望長空,碧云飄浮,暮色朦朧,此時此刻,不知美人今在何處?關(guān)山阻隔,云水迢迢,就是在夢魂中也離她那么遙遠!

憶舊游、邃館朱扉,小園香徑,尚想桃花人面。書盈錦軸,恨滿金徽,難寫寸心幽怨。兩地離愁,一尊芳酒凄涼,危闌倚遍。盡遲留、憑仗西風(fēng),吹干淚眼。回想起舊時的歡樂,朱紅的大門,深深的庭院,小巧別致的花園里,香氣撲鼻的小徑上,我至今還能記起她美麗的容顏??v然是寫滿絲絹撥斷琴弦,也難以傾訴內(nèi)心的幽怨。這兩地相思的凄苦,一樽美酒怎能排遣?我已經(jīng)把欄桿倚遍。久久地滯留在樓上,任憑那蕭瑟西風(fēng),吹干了我的淚眼。

蘇武慢·雁落平沙注解

1
古壘:古代留下的壁壘。
2
鳴笳:。吹奏笳笛。笳笛,古管樂器名。落葉;孤舟;一只船。
3
年華:年歲;年紀(jì)。
4
舊游:昔日的游覽。
5
邃館:深院。
6
朱扉:紅漆門。
7
香徑:花間小路,或指落花滿地的小徑。用蘇蕙織錦回文詩事。
8
金徽:金飾的琴徵。徽,系弦之繩。此處代指琴。
9
尊:同“樽”,古代的盛酒器具。
10
危闌:高欄桿。
11
遲留:停留;逗留。
12
憑仗:依賴,依靠,任憑。

蘇武慢·雁落平沙賞析

這首詞寫羈旅傷別,而從荒秋暮景說起。前三句說的是雁陣掠過,飛落沙灘;秋水生寒,煙靄籠在水上。古壘上,胡笳悲鳴,漸漸地,連這嗚咽之聲也沉寂了。詞中不說“鳴笳聲起”,而說“鳴笳聲斷”,這么描寫更顯得冷寂荒涼。開端數(shù)句,為全詞定下了凄涼的基調(diào)。從“古壘鳴笳”中,可以感受出動亂時代的氣息(作者是北宋末南宋初人)。這種氣息,為下文所寫的傷離怨別提供了特殊背景,同時也更增添了悲愴意味。

接著,在對荒涼山水的描寫中,詞人進一步增添感情的成分。山色有無,暗示著歸途遙遠,這句詞化用杜牧“青山隱隱水迢迢”詩意;黃葉蕭蕭,頓覺秋思難以排解,第五句與末句“憑仗西風(fēng),吹干淚眼”前后呼應(yīng)。天邊的夕陽余輝,映照著點點寒鴉紛紛亂亂,飛歸林中。以上數(shù)句,蕭瑟的秋景中意寓著客況凄涼、鄉(xiāng)思暗生之意,讀之令人已覺其可有人,呼之欲出了。至“樓上黃昏”四字,詞人才點出殘照當(dāng)樓之時樓上凝神姚望之人。這表明上邊所寫整個秋日暮景都是映在這人眼中的景象,染上了人的感情色彩。

“黃昏”二字,有黯然神傷的意味,也就是所謂“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趙令畤《清平樂》)而這時收入眼底的,偏偏又是“片帆千里歸程”。從落雁、昏鴉,寫到歸舟,思歸的主旨更加明顯了。時值暮秋,“年華將晚”,人們都離開這荒涼的地方,駕舟歸去;而自己昵,卻欲歸未得。“年華將晚”,這四字之中蘊含悲老大、傷遲暮之意。前有“青山隱隱”,這里又加上“片帆千里歸程”,境界寥闊,把人的思緒引向遠方。而“片帆”之小與“千里”之遙對比,更顯示出此地的荒遠和思歸心切?!澳耆A將晚”,則加深了思歸的緊迫感。

“望碧云空暮,佳人何處,夢魂俱遠”三句,化用江淹詩“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來”,融合無間,猶如滅去針線痕跡,有妙手偶得之感。《楚辭》:“與佳期佳兮夕張”,傍晚,應(yīng)該是有情人相會之時,然而,暮云已合,伊人不在?!皦艋昃氵h”,更透過一層,使人感到,關(guān)隘山巒阻隔,云水迢迢,即便連夢中也難相會,這就把思歸的主題進一步具體化了。

下片轉(zhuǎn)入對“舊游”的回憶。“邃館朱扉”、“小園香徑”、“桃花人面”,這是腦海中浮現(xiàn)的幾個難忘的特寫鏡頭,其中彌漫著溫馨的氣氛,也暗含著對方的身份和詞人生活的往事。春光美好,桃花明亮,人面生輝,那記憶中的美好時光,與眼前的秋風(fēng)敗葉、古壘哀笳的蕭索環(huán)境,成了鮮明的對比。失去的,常常愈覺可貴,尤其是在孤獨苦悶之時。在自己已覺難耐,何況對方是個久別后的弱女子。下文緊接“尚想桃花人面”,句斷意不斷,從對方著筆,寫女方對自己的思念。“錦軸”、“金徽”、“寸心幽怨”,這纖細筆觸,皆從女方著筆?!卞\軸“、”金徽“,這錦中字,琴中音,總道不出別恨。而“寸心”雖小,其中幽怨竟非盈軸之書與滿琴之恨所能言盡,相思之苦可以想見。

下文拉回到眼前,并歸結(jié)到雙方合寫。書、琴皆難排解憂愁,那么這“兩地離愁”,只有用“一尊芳酒”去解。然而離愁的很重,尊酒的卻輕,是不能解的。二者對比,造成反襯的效果,更顯出離愁之深。在消愁愁更愁之時,詞人只有丟下酒杯,無限凄涼地獨倚危欄,徘徊樓頭。歸也不能歸,住又無處住。愁腸百轉(zhuǎn),禁潸然淚下?!皯{仗西風(fēng),吹干淚眼”八字,酸楚之極。“吹干淚眼”,足見獨立之久:“憑仗西風(fēng)”,只因為無人慰藉,只有西風(fēng)為之拭淚。辛棄疾詞云:“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水龍吟》)而他則是自家流淚自家拭,甚至連自己也不想去拭,一直等到被清冷的西風(fēng)吹干。

此詞抒情真切,鋪敘委婉,頗有柳七風(fēng)味。此詞開頭就與柳詞“登孤壘荒涼,危亭曠望,靜臨煙渚”(《竹馬子》)相似。全詞由凄涼轉(zhuǎn)為纏綿、悲婉,緊著又轉(zhuǎn)入悲愴,以變徽之音收結(jié),留下了那個紛亂時代的痕跡,這一點又與柳詞有異。一結(jié)未經(jīng)人道,獨辟蹊徑,所謂“傷心人別有懷抱”,頓使全詞生色。唯朱敦儒句“試倩悲風(fēng)吹淚過揚州”(《相見歡》),仿佛有相似之處。

作者簡介

蔡伸
蔡伸[宋代]

蔡伸(1088—1156)字伸道,號友古居士,莆田(今屬福建)人,蔡襄孫。政和五年(1115)進士。宣和年間,出知濰州北??h、通判徐州。趙構(gòu)以康王開大元帥幕府,伸間道謁軍門,留置幕府。南渡后,通判真州,除知滁州。秦檜當(dāng)國,以趙鼎黨被罷,主管臺州崇道觀。紹興九年(1139),起知徐州,改知德安府。后為浙東安撫司參謀官,提舉崇道觀。紹興二十六年卒,年六十九。《宋史翼》有傳。伸少有文名,擅書法,得祖襄筆意。工詞,與向子諲同官彭城漕屬,屢有酬贈。有《友古居士詞》一卷。 存詞175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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