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汪榮寶(1878—1933),江蘇吳縣人。1900年入南洋公學(xué)堂,后赴日本留學(xué)。1912年任臨時參議院議員,1913年任國會眾議院議員。1919年1月任駐瑞士公使。1922年6月任駐日本公使。1933年病逝。 更多
狂徒——四十歲了的,
還怕饑餓與寒冷,嫉妒與毀謗嗎?
叫全世界聽著:
我在此。
我用銅像般的沉默,
注視著那些狐貍的笑,
穿道袍戴假面的魔鬼的跳舞,
下毒的杯,
冷箭與黑刀。
我沉默。
剛下了課,拍掉一身的粉筆灰,
就趕到印刷所去,拿起校對的紅筆來,
卷筒機(jī)一般地快速,卷筒機(jī)一般地忙碌。
一面抽著劣等紙煙,喝著廉價的酒,
欣欣然。
僅僅憑了一塊餅的發(fā)動力,
從黎明到午夜,不斷地工作著,
毫無倦容,也無怨尤,
曾是你們看見了的;
而在風(fēng)里,雨里,常常是
淋得周身濕透,凍得雙手發(fā)紫,
這騎著腳踏車,風(fēng)馳電掣,
出沒于“現(xiàn)實(shí)”之千軍萬馬,
所向無敵得生活上的勇士,
也是你們鼓掌叫過好的。
然而捕獅子的陷阱
就設(shè)在我的座椅下,
紙包的定時炸彈,
就藏在我的抽屜里:
你們好狠!
你們在我的戶外窺伺;
你們在我的路上埋伏;
你們散布流言,到處講我的壞話;
你們企圖把我整個地毀滅:
你們好狠!
甚至還要寄匿名信來侮辱我,
畫一只烏龜,寫上我的名字;
還要打神秘的電話來恐嚇我,
叫我小心點(diǎn),否則挨揍:
你們好壞!
我既貧窮,又無權(quán)勢,
為什么這樣地容不得我呢?
我既一無所求,而又與世無爭,
為什么這樣地容不得我呢?
哦哦,我知道了:
原來我的靈魂善良,
而你們的丑惡;
我的聲音響亮,
而你們的喑??;
我的生命樹是如此的高大,
而你們的低矮;
我是創(chuàng)造了詩千首的抹不掉的存在,
而你們是過一輩子就完了的。
那么,讓我說寬恕吧。
我說:
來吧!
一切肉體上的痛苦,
要來的都來吧!
我寬恕。
一切精神上的痛苦,
要來的都來吧!
我寬恕。
而這,就是一個人的尊嚴(yán):
一個四十歲的狂徒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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