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笛·寒宵

老坡詞筆騰奇彩。
白石絕詩多逸態(tài)。
一輪霽月照神州，不盡天風(fēng)歌小海。
悅生丈室無塵礙。
花散繽紛飄九塞。
遙瞻北斗醉流霞，光電輝輝傳謦欬。

琴劍蕭條，碌碌因人，天涯幾年。
盡美人香草，群嗤屈子，乘槎鑿空，我愧張騫。
蝶夢飛來，鵑聲催去，一縷吟魂微似煙。
空懷抱，任茫茫天壤，未許人憐。
書城百尺高懸，便終老斯鄉(xiāng)不羨仙。
也焚香煮茗，自呼高士，吟紅寫翠，還算奇緣。
月本無情，天原不語，問到無聲聲更酸。
平生事，拼春風(fēng)詞筆，賦盡悲歡。

標(biāo)榜吹噓名士風(fēng)，互矜雛鳳伏龍同。
流亡軍閥門三過，竟使先生鞠盡躬。

來自柏林墻的磚，由友人遠(yuǎn)道之手
遺贈給我，放在書房的寫字臺上
朋友的臉在海的對面淺淺微笑
磚每天以冷戰(zhàn)的姿態(tài)與我對峙
使我于平靜中常感到某種兇險

柏林墻倒了，這是我應(yīng)該相信的
桌上的紀(jì)念物便是很好的證明
真正的崩潰發(fā)生在一座建筑內(nèi)部
到后來經(jīng)不起兒童的手輕輕一推
墻的倒塌標(biāo)志著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

但磚還在，那些被畫上鴿子和橄欖樹
成為壁畫的磚，作為紀(jì)念品被旅游者
帶往世界各地的磚，我案頭的這一塊
沒有人再理會這些磚的彩色下面
有死者的血，思想者頭顱撞擊的凹痕

我讀奧威爾，以便忘記這些不快
書變得很重，每一頁全被石頭堆滿
書繼續(xù)變大，兇狠地朝我壓迫過來
把我困在一個字里。

重新掂量這塊磚
生命的警報把放馬的神經(jīng)同時拉緊

和平已成為這樣一個自嘲的詞匯
與姑息同義，對暴行的默許與縱容
墻倒了，磚不再被追究。

我看見
變形的手在議會里表示贊成或反對
柏林墻倒了，那些磚卻是清白的

把一切歸結(jié)于倒塌的墻是很容易的
正如把一切推給不能出庭的制度
難道這就是全部嗎？

沒有磚便沒有
墻的暴虐，正如沒有墻便沒有禁錮
柏林墻就是由這些磚一塊塊砌成的

只要磚在，墻就隨時可能再次豎起
每一塊失意的磚都懷有墻的意圖
只需要一位偉大領(lǐng)袖登高一呼
磚集合起來，又是一支鋼鐵的隊伍
百倍的仇恨，比昨日的傷口更深

……我分明是被一只手從中撕裂的
在高墻的后面，被一塊磚堵住嘴
肆意凌辱。

聽不見同一盞白熾燈下
我右半身的呼吸和心跳，從夏天
到第二年的冬季，一直感到心痛

柏林墻倒了，但這些磚還在
還有沒倒的墻，一些很方塊的磚
正在殘余的墻上作最后的固守
我看出磚的努力，并得出一個結(jié)論
墻推倒了，還應(yīng)該把這些磚砸碎。



1993．4．19．于西昌

云隈曲，廛市起山陬。
浪惹多情人倚岸，蒿馀舊恨鬼空樓。
孤塔勢撐幽。
輕舸蕩，向晚兩三鷗。
海市難憑無望處，蓬萊此去有仙洲。
誰復(fù)拯塵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