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驛亭觀江漲呈竇十五使君二首

寶應(yīng)元年夏，公送 嚴(yán)武至綿州。廣德元年春，公在梓州，有《惠義寺送辛員外》詩，中云“細(xì)草殘花”，蓋春候也。末云”直到綿州”，蓋重至綿州矣。此詩未章言春暮，正其時(shí)也。今依黃鶴編在廣德元年春綿州作。黃謂年譜脫漏，是也?！局熳ⅰ俊短茣さ刂尽罚壕d州巴西郡，治巴西縣。又劉璋分三巴，巴郡閬中縣，巴西郡治焉。唐先天二年，改隆州巴西郡為閬州，治閬中郡，蓋綿閬皆稱巴西也。又杜安簡地志云：巴郡則巴渝集壁，巴東則夔忠，巴西收綿閬，此詩巴西驛亭，當(dāng)如舊注附綿州詩內(nèi)。楊德周曰：《綿州地志》：巴字水在綿州治西四里，涪水自北經(jīng)城西，析而為二，安水自東迤邐繞城東南，匯于芙溪。每江漲，登山望之，點(diǎn)畫天然，甚肖也。芙蓉溪，即 杜東津觀打魚處。

宿雨南江漲①，波濤亂遠(yuǎn)峰②，孤亭凌噴?、?，萬井逼春容④。霄漢愁高鳥⑤，泥沙困老龍⑥。天邊同客舍，攜我豁心胸⑦。

（此章，喜江漲之景，記與竇同觀，在六句分截。波濤高涌，而水映遠(yuǎn)峰。有似搖亂。孤亭，指驛亭。萬井，謂巴郡。噴薄，侵蝕之勢。春容，沖激之聲。水漲而闊，故鳥愁。水漲而蕩，故龍困。天邊，指綿州。同舍，指竇使君。按首章曰“天邊同客舍”，末章曰“同是一浮萍”，竇使君蓋寄跡于綿州者。黃鶴疑為綿州刺史繼杜使君之任者，誤矣?！抖乓堋芬颉瓣P(guān)心小剡縣”句，謂竇必官于剡，亦鑿矣。

① 崔湜詩，“宿雨清龍界?！?黃希曰：南江，蓋岷江也。岷江出茂州，而茂與綿為鄰。② 謝靈運(yùn)詩：“遠(yuǎn)峰隱半規(guī)?！薄逗Ｙx》：“峌孤亭。”③《吳都賦》：“噴薄沸騰?！雹堋稘h·刑法志》一同百里，提封萬井。《學(xué)記》：“待其從容。”注：“從，讀如春，謂擊也。”擊鐘者每一春為一容，然后盡其聲，此借言水勢沖擊之狀。⑤《史記·韓信傳》：“高鳥盡，良弓藏?！雹蕖督x》：“或混淪乎泥沙?！雹?江淹詩：“無以滌心胸?！惫伣瓭q詩，前后三見。初云“細(xì)動迎風(fēng)燕，輕搖濯浪鷗”，此狀江流平滿之景。繼云“大聲吹地轉(zhuǎn)，高浪蹴天浮”，此狀江水洶涌之勢。兩者工力悉敵。其云“魚鱉為人得，蛟龍不自謀”，語稍近直，不如”霄漢愁高鳥，泥沙困老龍”，尤為警拔。

其二

轉(zhuǎn)驚波作惡①，即恐岸隨流。賴有杯中物②，還同海上鷗③。關(guān)心小剡縣④，傍眼見揚(yáng)州⑤。為接情人飲⑥，朝來減片愁。

（次章畏江漲之勢，記與竇同飲，在四句分截。波惡岸流，江漲未平，此眼前實(shí)景。杯酒海鷗，忘其淪溺矣。剡縣揚(yáng)州，比擬江漲，此意中客景。對飲銷愁，感在使君也。①《史記·始皇紀(jì)》：水波惡。②陶潛詩：“且進(jìn)杯中物。”③《杜臆》：同海鷗，乃謔詞?！读凶印罚汉Ｉ先撕铭t鳥，其父欲取之，明日之海上，鷗鳥舞而不下。④ 鮑照詩：“萬曲不關(guān)心。”《九域志》：越州東南二百八十里有剡縣。《一統(tǒng)志》：今紹興府嵊縣。⑤揚(yáng)州，大江所經(jīng)?！队碡暋罚骸盎春ＮP(yáng)州?！薄緩堖h(yuǎn)注】公少游吳越，久不能忘，一見水勢之大，遂疑旦夕可達(dá)，故曰關(guān)心，曰傍眼。⑥鮑照詩：“留酌待情人?！鼻槿?，指竇。
-----------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