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憑高遠望

上片開頭即直抒思鄉(xiāng)情緒，憑高遠望家鄉(xiāng)，只見一片白云茫茫。六朝人已以白云為思念親友的比喻?！缎绿茣?狄仁杰傳》載：“仁杰赴任于并州，登太行，南望白云孤飛，謂左右曰：‘吾親所居，近此云下！’悲泣，佇立久之，候云移乃行?！边@里暗用此典，表現(xiàn)了強烈的思親思鄉(xiāng)的悲凄之情。接二句又補說：整天想回家鄉(xiāng)，但回不去。語氣表面平淡，內則極為悲憤，因為不能回去的原因，是那里被敵人占領了，白白辜負了杜鵑鳥“不如歸去”的殷勤叫聲。這是無可奈何的自我解嘲。實則在鳥的“不如歸去”叫聲中，更突出了有家不得歸的悲凄感情。下面調轉筆觸寫眼前：我正在新亭上為懷念家鄉(xiāng)而悲凄流淚，亭外瀟瀟雨聲，更增加了悲涼氣氛。這里暗用新亭對泣的典故，表明不是一般的懷鄉(xiāng)之情，而主要是悲嘆國土淪喪。結三句大闔，眼前的長江，盡管有萬里長，也難以流盡我這家國之恨。語極樸實，情極沉重。比喻形象，可與李煜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媲美。

換頭承上，設想蘄州目前的情景，江口依然跟當年一樣，鳥啼花謝，可是地已易主，景是人非了?！敖凇保翘I水在蘄州城流入長江的地方。這是由于上片結句寫到長江，也是詞人所面對的景色，自然而然引起的聯(lián)想。以下六句，追述敵人侵擾帶給蘄州的災難。前后三句各有所側重?！把嘧印比?，通過燕子找不到舊巢，寫城市被破壞的情景。不懂人事變化的燕子，照常飛來，可它們在呢喃低語：怎么往年筑巢的雕梁找不到了？這里用的是擬人化手法，暗示蘄州被金人燒殺掠奪一空，幾成廢墟。筆觸極淡，感情卻極為沉痛，且含有對敵人的強烈仇恨。“最苦”三句，則用直接描寫的手法，寫出當時人民被屠殺的悲慘情景。金沙，據清嘉靖《蘄州志》載：“金沙湖，在州東十里，又名東湖?！边@里指代蘄州。宋代蘄州在這次金兵侵擾前從未遭受過兵火，比較富庶，戶口較多。說“十萬戶盡”、“血流漂杵”，當非夸張，而屬紀實。這是作者親眼目睹的慘狀，控訴了金兵的殘暴。結句表示只要有凌云的壯志，一定會殺盡敵人，報仇雪恨；表現(xiàn)了必勝的信念，和對敵人的蔑視，鏗鏘有力，振起全詞。

詞抒發(fā)逃難在外，思念家鄉(xiāng)的情緒，但不同于一般的懷鄉(xiāng)之作，而是如實地反映了一次歷史事件，揭露了敵人的暴行。藝術特點在于邏輯層次和感情層次的統(tǒng)一：由思鄉(xiāng)而嘆歸不得，由歸不得而憂國，由憂國而嘆土地易主，由易主而至生靈涂炭，由生靈涂炭而至一洗殘?zhí)?。構思縝密新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