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二首

此亦夔州所作，首章云巢居，云層臺，次章云倚天石，云長 江白，皆系峽中景象。

青山澹無姿①，白露誰能數(shù)②。片片水上云，蕭蕭沙中雨。

（此章對雨而念行人也。首言中之景。云氣蒙，故山常澹。雨濕多，故露難辨。片片，秋云之狀。蕭蕭，秋雨之聲。）

① 江淹詩：“青山澹無姿?！雹凇旧圩ⅰ空l能數(shù)，暗用佛書雨露皆有頭數(shù)之義。
殊俗狀巢居①，層臺俯風(fēng)渚。佳客適萬里②，沉思情延佇③。掛帆遠色外，驚浪滿吳楚④。久陰蛟螭出⑤?？鼙I復(fù)幾許⑥。

（下乃對雨之懷。佳客萬里，乃層臺所遙望者。掛帆以下，又沉思所計慮者?！抖乓堋罚杭芽捅赜兴?。此章，上四句，下八句。）

①《博物志》：南越巢居，北朔穴處。 元稹《通州》詩：平地才應(yīng)一頃余，閣欄都大似巢居。自注：巴人都在山陂架木為居，自號閣攔頭。② 曹植詩：“之子在萬里?！?陸機詩：“沉思鐘萬里?！雹邸峨x騷》：”結(jié)幽蘭而延佇?！雹堋逗Ｙx》：“驚浪雷奔?！雹蒡?，龍屬，無角，似蛇，細頸，頸上有白嬰，四腳。嬰，逆鱗也。螭，似蛟，無角，如龍而黃。⑥古詩：“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br>
其二

空山中宵陰，微冷先枕席①?；仫L(fēng)起清曙②，萬象萋已碧③。落落出岫云④，渾渾倚天石。日假何道行⑤，雨含長江白。

（次章，對雨而傷戍卒也。首記峽中秋雨，寫陰慘之狀。上四，見自宵及旦。下四，言云濃雨晦。）

①陶潛詩：“夜中枕席冷。”②回風(fēng)，旋轉(zhuǎn)之風(fēng)。古詩：“回風(fēng)動地起?！雹邸缎⒔?jīng)鉤命訣》：“萬象咸載。”④岫，山穴也。陶潛辭：“云無心而出岫?！雹萑招杏悬S道赤道。

連槁荊州船，有士荷戈戟。南防草鎮(zhèn)慘，沾濕赴遠役。群盜下辟山①總?cè)謧鋸姅尝?。水深云光廓③，鳴櫓各有適。

（次記雨中征戌，寫愁苦之情。(，)《杜臆》：草鎮(zhèn)，地名，想即黃草峽，前詩云“黃草峽西船不歸”，可證。蓋峽酉有亂，總?cè)终{(diào)荊兵以防之，故船中軍士荷戈冒險而赴遠役。群盜，指小寇言，時又有下辟山者，而總?cè)种箓鋸姅?，不暇及之，故鳴櫓各有所適，峽中不能安枕可知已。）

①《唐·地志》：渝州有壁山縣。《宋史》：辟山縣，隸重慶府。疑即此地。②《吳越春秋》：“強敵之兵日駭?！雹蹪h昭帝詩：“云光開曙月低河?！?br>
漁艇息悠悠，夷歌負樵客①。留滯一老翁，書時記朝夕。

（未見漁樵自得，而嘆己之留滯也。首段敘時景，次段述時事，所謂書時也，而朝夕所見，皆記于此矣。此章，前二段各八句，末段四句收。）

①《蜀都賦》：“陪以白狼，夷歌成章?！?李嶠詩：“荒阡下樵客，野猿驚山鳥?！蓖跛脢]曰：公《憂旱》詩云：“上天鑠金石，群盜亂豺虎。”今雖得雨而復(fù)憂盜，前章憂吳楚之盜，故恐遠客難行。此章憂峽中之盜，故憐士卒勞役耳。
-----------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