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筍行

趙注謂詩作于上元元年。今按此下三首，詞格相同，恐俱是上元二年所作?！菌Q注】《通鑒》：上元元年七月， 李輔國矯稱上語，迎上皇于西內(nèi)。此詩云“好蒙蔽”、“媚至尊”，其事隱而彰。終云：“安得壯士擲天外，使人不疑見本根?！鄙w恨去輔國輩之不速也?！度A陽國志》：蜀五丁力土，能移山，舉萬鈞，每王薨，輒立大石，長三丈，重千鈞，為墓志，今石筍是也，號(hào)曰筍里。杜田曰：石筍，在西門外，二株雙蹲，一南一北。北筍長一丈六尺，圍九尺五寸。南筍長一丈三尺，圍一丈三尺，南筍蓋公孫述時(shí)折，故長不逮北筍。

君不見益州城西門①，陌上石筍雙高蹲②。古來相傳是海眼，苔蘚蝕盡波濤痕。雨多往往得瑟瑟③，此事恍惚難明論④?？质俏魰r(shí)卿相冢，立石為表今仍存。

（《石筍行》，諷奸臣之壅蔽也。首段，斥世俗之傳訛。世以石筍為海眼，遂云雨后有珠，此語恍惚，不足憑也。墓前石表，乃公之獨(dú)斷。）

①《水經(jīng)注》：《地里風(fēng)俗記》：漢武帝元朔二年，改梁州曰益州，以新啟犍為、牂牁、巂州之疆壤益廣，故稱益云。②《成都記》：“距石筍二三尺，每夏六月大雨，往往陷作土穴，泓水湛然。以竹測(cè)之，深不可及。以繩系石而投其下，愈投而愈無窮。凡三五日，忽然不見。嘉祐春，牛車碾地，所陷，亦測(cè)而不能達(dá)。父老甚異，故有海眼之說。又《風(fēng)俗記》：蜀人曰：“我州之西，有石筍焉，天地之堆，以鎮(zhèn)海眼，動(dòng)則 洪濤大濫?！雹邸恫┭拧罚荷讨橐?。”《杜陽雜編》：有瑟瑟幕，其色輕明虛薄，無與比。《成都記》：石筍之地，雨過必有小珠，或青黃如粟，亦有細(xì)孔，可以貫絲。④高彪詩：“恍惚中有物，希微無端形。”

惜哉俗態(tài)好蒙蔽，亦如小臣媚至尊。政化錯(cuò)迕失大體，坐看傾危受厚恩。嗟爾石筍擅虛名，后來未識(shí)猶駿奔①。安得壯士擲天外，使人不疑見本根②。

（此惡其惑人而當(dāng)去。俗好神奇，造為不經(jīng)之說，以蒙蔽人聽，猶小臣蠱惑君心，以致政舛國危，此痛言附會(huì)之誤人也。擲去此石，使根底立見，則人心不疑矣。此破前恍惚蒙蔽之意。此章二段，各八句。）

① 張衡《溫泉賦》：“殊方跋涉，駿奔來臻?！雹凇肚f子》：“此之謂本根?！壁w彥材曰：上元元年，李輔國離間兩宮，擅權(quán)蒙蔽，故賦石筍以譏之。

盧元昌曰：輔國本飛龍廄小兒，官判元帥，朝廷呼尚父，如石筍擅虛名，忘本根也。決事銀臺(tái)，關(guān)白承旨，可謂乖進(jìn)失政體矣。宰相率子弟禮，節(jié)度皆門下士，可謂后生皆駿奔矣。與張良娣表里禁中，共媚至尊，直侍帷幄，專事蒙敝也。自靈武給事銀膺，疊膺寵秩，其受厚恩，適足搖動(dòng)?xùn)|宮，傾危社稷耳。
-----------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