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乾元二年秋在秦州作。詩中言馬邑州、鄴中事、秋雨足，知其為此時(shí)也。
下馬古戰(zhàn)場①，四顧但茫然②。風(fēng)悲浮云去③，黃葉墜我前④。朽骨穴螻蟻⑤，又為蔓草纏⑥。故老行嘆息⑦，今人尚開邊⑧。漢虜互勝負(fù)⑨，封疆不常全⑩。安得廉頗將(11)，三軍同晏眠。
（此經(jīng)戰(zhàn)場，而議邊將之要功者。上六敘景，下六論事。風(fēng)悲二句，仰而見者。朽骨二句，俯而見者。廉頗安邊而不生事，嘆天寶諸將之不然也。）①《史記·張儀傳》：“梁之地勢，固戰(zhàn)場也?！?蘇武詩：“行役在戰(zhàn)場?！雹诠旁姡八念櫤蚊Ｃ??！雹?秦嘉詩：“浮云起高山，悲風(fēng)激深谷?！雹?吳均詩：“仲冬黃葉下?！雹輨⑾颉缎滦颉罚何耐醯眯喙且杂髌湟狻?陸機(jī)《挽歌》：“豐肌饗螻蛾。”⑥《恨賦》：“蔓草縈骨，拱木斂魂。”⑦《西征賦》：“訊諸故老。”⑧《漢書·嚴(yán)助傳》：武帝開置邊郡。⑨ 鮑照詩，“漢虜方未和?！薄肚f子》：“一勝一負(fù)，兵家常事?！碧諠撛姡骸八迫魺o勝負(fù)?！雹狻睹献印罚骸坝蛎癫灰苑饨??！?11)《史記》：“廉頗者，趙之良將也。”
其二
高秋登 寒山，南望馬邑州①。降虜東擊胡②，壯健盡不留。穹廬莽牢落③，上有行云愁④。老弱哭道路⑤，愿聞甲兵休。鄴中事反覆⑥，死人積如丘。諸將已茅土，載驅(qū)誰與謀⑦。
（次章望馬邑，諷諸將之?dāng)≤娨?。上八嘆降夷東征；下四傷鄴城師潰?！局熳ⅰ拷堤?，謂秦隴間屬夷，調(diào)發(fā)討賊者。舊注指回紇，非。 黃希曰：諸將不指李、郭，如封朔方大將軍孫守亮等九人為異姓王，李商臣等十三人為同姓王，是也。）
①鶴曰：舊注謂馬邑州屬代州，蓋引《前漢志》，而《唐志》代州雁門郡，卻不言。按《唐·地理志》，羈縻州內(nèi)有馬邑州，屬隸秦州，開元十七年置，在秦成二州山谷間。寶應(yīng)元年，徒于成之鹽井故城。此詩作于乾元二年，則在秦成間?！局熳ⅰ抗食请`秦州都督府。 何遜詩：“追兵赴馬邑。”②《前漢書》贊：“日磾出于降虜?！雹邸稘h書·匈奴傳》：同穹廬臥。顏?zhàn)ⅲ骸榜窂]，游帳也，其形穹隆，故曰穹廬。”《東觀漢記》：第五倫自度仕宦牢落。④邢子才詩：“愁云聚復(fù)開。”⑤《史記·匈奴傳》：“貴壯健，賤老弱?！薄顿Z捐之傳》：“女子乘亭障，孤兒號(hào)道路?！雹蕖蛾幏?jīng)》：“人發(fā)殺機(jī)，天地反覆?！雹摺对姟罚骸拜d馳載驅(qū)?！鄙旰庠唬憾旁姟爸T將已茅土，載驅(qū)誰與謀”。 高適亦云“豈無安邊策，諸將已承恩”，皆言恩寵太過，將驕不可用也。
其三
豐年孰云遲①，甘澤不在早②。耕田秋雨足③，禾黍已映道④。春苗九月交，顏色同日老⑤。勸汝衡門士⑥，勿悲尚枯槁⑦。時(shí)來展才力⑧，先后無丑好⑨。但訝鹿皮翁⑩，忘機(jī)對(duì)芝草(11)。
（三章睹秋成，感賢士之晚遇也。上六句，興起下意。秋禾晚登，猶士之晚遇，遲速何足計(jì)乎。今既不能遇，當(dāng)如鹿皮翁之遁世矣。《杜臆》：《遣興》本意在此章。）
① 曹植詩：“良田無晚歲，膏澤多豐年?！雹凇肚G楚歲時(shí)記》：“六月必有三時(shí)雨，田家以為甘澤?！标憴C(jī)賦：“甘澤霶霈?！雹邸稉羧栏琛罚骸案锒场！雹芄旁姡骸昂淌蛴陀唾??！雹萃绽?，即日至皆熟意。⑥《詩》：“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注：“橫木為門，貧者之居也?！雹摺肚f子》：枯槁之士宿名。⑧《魏志》：太祖才力過人。⑨《列子》：“賢愚好丑，成敗是非，無不銷滅?！雹狻读邢蓚鳌罚郝蛊の?，淄川人也，少為府小吏，舉手成器。岑山上有神泉，人不能到。小吏白府君，請(qǐng)木工斧斤三十人，作轉(zhuǎn)輪懸閣。數(shù)十日，梯道成，上巔作祠屋，留止其旁。食芝草，飲神泉，七十余年。淄水來山下，呼宗族家室，令上山半。水出，盡漂一郡，沒者萬計(jì)。小吏辭遣宗族下山，著鹿皮衣，去復(fù)上閣，后百余年，下，賣藥齊市。(11)《高士傳》：葉干忘機(jī)。胡夏客曰：杜公古詩近體，在長安時(shí)才力未為造極。秦州以后，古詩則卓練精深。夔州以后，又縱情雜亂，不及前矣。律詩則老而愈細(xì)，四韻固多佳篇，長律尤盡其妙。
-----------仇兆鰲《杜詩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