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郭代公故宅

【鶴注】郭公，魏州貴鄉(xiāng)人，宅在京師宣陽里。今云故宅，當(dāng)是尉通泉時所居。此自射洪之通泉時作。【錢箋】 張說撰行狀云：公少倜儻廓落，有大志。十六人太學(xué)，與 薛稷、 趙彥昭同業(yè)。十八擢進(jìn)士第，其年判入高等。請外官，授梓州通泉尉。落拓不拘小節(jié)，常鑄錢，掠良人財以濟(jì)四方，海內(nèi)同聲合氣，有至千萬者。則天聞其名，驛征引見，語至夜，甚奇之。問蜀川之跡，對而不隱。令錄舊文，乃上《古劍歌》，則天覽而佳之，令寫數(shù)十本，遍賜學(xué)士。先天二年，知政事。太平公主、竇懷貞潛結(jié)兇黨，謀廢皇帝。睿宗猶豫不決，諸相皆阿諛順旨，惟公廷爭不受詔。乃舉兵誅懷貞等，宮城大亂，睿宗步肅章門觀變，諸相皆竄外省，公獨登奉天門樓躬恃。睿宗聞東官兵至，將欲投于樓下，公親扶圣躬，敦勸乃止。及上即位，宿中書十四日，獨知政事。下詔封代國公。

豪俊初未遇①，其跡或脫略②。代公尉通泉③，放意何自若④。及夫登袞冕⑤，直氣森噴?、?。磊落見異人⑦，豈伊常情度。

（徒角切。此言其才品不凡。疏于作尉而長 于立朝，正見大受不可小知。）

①漢武帝制策：“廣延天下之豪俊?！雹?江淹賦：“脫略公卿，跌宕文史?！雹邸短茣?郭元振傳》： 郭震，字元振，以字顯。授通泉尉、任俠使氣，撥去小節(jié)。④陶潛詩：“放意樂余年。”⑤《通典注》：三公八命，復(fù)加一命，則服袞龍。《周禮》：諸公自袞冕而下，如王之服。《唐書》：先天二年，元振以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⑥《吳都賦》：“噴薄沸騰?！雹叽掼ァ?張衡碑文》：“磊落煥炳，與神合契。”

定策神龍后①，宮中翕清廓。俄頃辯尊親，指揮存顧托②。群公有慚色，王室無削弱③，迥出名臣上，丹青照臺閣④。

（此言其功在社稷。趙次公曰：代公定策，在睿宗先天二年，去中宗神龍改元，凡八年。今詩云：“定策神龍后?！鄙w太平擅寵，始中宗朝，則禍胎在神龍而下也。俄頃二句，謂太平既誅，則尊位有歸，親傳不失，所以成睿宗付托之意。）

①《前漢·宣帝紀(jì)》：論定策功，益封霍光等。②任昉表：“寄深同氣，遂荷顧托。”③《通鑒·晉紀(jì)》：司馬國璠曰：“ 劉裕削弱王室?！雹堋短茣罚涸衽漯嬓趶R。《古詩為焦仲卿妻》：“仕宦于臺閣?！?br>
我行得遺跡①，池館皆疏鑿②。壯公臨事斷③，顧步涕橫落④。精魄凜如在⑤，所歷終蕭索⑥。高詠寶劍篇⑦，神交付冥漠⑧。

（此經(jīng)過故宅，以吊古意收。吳論：前作先故宅而后 拾遺，此作先代公而后故宅，各見作法。此章三段備八句。）

①楊泉《五湖賦》：“有大禹之遺跡?！雹谥x脁《后園賦》：“清陰起兮池館涼?！薄督x》：“夏后疏鑿。”③《禮記》：師乙曰：“臨事而屢斷，勇也?！雹?陸機(jī)詩：“顧步咸可歡?！雹?曹植表：“精魄飛散?！雹?庾信詩：“蕭索無真氣?！雹咄鮾€《褚淵碑》：“仰南風(fēng)之高詠?！雹?潘岳《夏侯湛諱》：“心照神交，唯我與子?！?謝惠連《祭古冢文》：“號為冥漢君?！薄岸眄曓q尊親”，推其決幾之明?！皦压R事斷”，服其應(yīng)變之敏。二語能寫出英雄手段。荀或之失身，誤于不能辯。陳竇之僨事，失于不能斷。杜詩論人，必具特識，推此可見。

元振《寶劍歌》：“君不見昆吾鐵冶飛炎煙，紅光紫氣俱赫然。良工鍛煉凡幾年，鑄作寶劍名龍泉。龍泉顏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嘆奇絕?，娏в裣煌律徎?，錯鏤金環(huán)生明月。正逢天下無風(fēng)塵，幸得相逢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綠龜鱗。非直結(jié)交游俠子，亦曾親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棄捐，零落飄淪古獄邊。雖復(fù)沉埋無所用，猶能夜夜氣沖天?！?br>-----------仇兆鰲《杜詩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