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閑登高閣

直立，黝黑，裹著條紋和花緞如葬禮上的無袖長(zhǎng)袍，鼬鼠的尾巴炫耀鼬鼠。
夜復(fù)一夜我像客人一樣期待她。
冰箱把嗡嗡聲傳入寂靜。
我臺(tái)燈暗淡下去的光波及到陽(yáng)臺(tái)。
小小的橙若隱若現(xiàn)于橙樹上。
我開始緊張如窺視狂。
十一年之后我再次在整理情書，啟開“妻手”這個(gè)詞像一個(gè)陳年酒桶，仿佛它那纖細(xì)的元音轉(zhuǎn)化成了加利福尼亞黑夜的泥土和空氣。
桉樹那股美麗而無用的濃烈味道說明你不在。
一口酒的后果就像要把你嗆得跌下冷枕頭。
而她在那里，那只專注、有魅力、普遍、詭秘的鼬鼠，神話化了，非神話化了，嗅著我五英尺以外的紙板。
昨夜一切又歷歷在目，就寢時(shí)又想起你那些衣物的煤煙味，看見你低著頭，翹著尾巴在床底抽屜尋找那件突出跳水身材的黑色睡服。

潦倒羈游子，傷心兩鬢華。
途窮唯有淚，世亂更無家。
雨暗聞寒雁，風(fēng)悲急暮笳。
艱難今一概，何處問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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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何，傳送者說，凡事皆虛空！
圍到我床邊來；
安塞姆你躲什么？
外甥們，兒子們……上帝呀，我可不知情！
她呀，誰不想要她做你們的母親，甘道夫老家伙妒忌我，她是那樣美！
事情早已定局，她呢，也死了，死去很久了，從那時(shí)我就是主教。
我們像她一樣，也終有一死，你們也該悟到：
浮生若夢(mèng)?。?br>人生是怎么回事？
當(dāng)我躺著，在這華麗的臥室，奄奄待斃，在一片死寂的漫漫長(zhǎng)夜，我問：
、“我是死，是活？
”似乎一切寧?kù)o。
圣普拉西德教堂祈求的是寧?kù)o啊。
好了，說說我的墳地吧。
為了它，我曾連撕帶咬地爭(zhēng)奪，要知道甘道夫老家伙騙了我，盡管我當(dāng)心：
他占了南面，使他的臭尸增光，愿上帝詛咒！
——死了還伸一只手！
不過我的墳地也不算太窄，從那兒可以望到教堂的講壇，也能看到些唱詩(shī)班的座位，向上望，直到天使居住的穹頂準(zhǔn)有一線陽(yáng)光在悄悄移動(dòng)；
我要在那兒睡進(jìn)玄武石棺，在我的華蓋下得到安息，而周圍還要有九根石柱，兩兩成對(duì)．第九根在腳后——安塞姆站的地方，——全要用桃花大理石，名貴，紅艷，如同新斟的葡萄酒濃洌的酒漿。
——甘道夫老家伙的洋蔥石算老幾？
讓我能從墳里看到他！
真桃花，毫無裂縫的，我才配得此獎(jiǎng)賞！
圍攏點(diǎn)；
我的教堂那次失火——怎么樣？
雖有損失救出的可不少！
孩子們，你們不愿?jìng)业男陌桑?br>去挖葡萄園里，榨油機(jī)旁，輕輕灑點(diǎn)水把土澆透，如果你們找到……上帝呀，我可不知情在松松的無花果爛葉堆里，在裝橄欖的簍子里，緊緊捆著一大塊（啊，上帝呀）天青琉璃石，大得像猶大人頭從頸部割斷，青得像圣母胸口淡青的脈管……孩子們，我把遺產(chǎn)全給了你們，漂亮的郊區(qū)別墅，還帶有浴室，所以，把那塊青石放在我膝間，就像你們?cè)谌A麗的耶穌會(huì)教堂所拜的上帝像手里捧的圓球，讓甘道夫看見把肺都?xì)庹ǎ?br>我們的歲月像梭子一樣飛行，人走向墳?zāi)?，如今他在何處?br>我剛才說用玄武石棺嗎，孩子們？
不！
我的意思是黑大理石！
否則怎能與下面的花邊相得而益彰？
浮雕用青銅的，你們答應(yīng)過我，要雕牧神和水仙女，你們曉得的，穿插些祭司座、酒神杖、瓶甕之屬再雕出救主耶穌在山上傳道，圣普拉西德頭戴光圈，一個(gè)牧神正要扯光仙女最后的衣衫，還有摩西和十誡……但我知道：
你們不聽我！
他們對(duì)你耳語(yǔ)什么，我的心肝安塞姆？
哦，你們打算把我的別墅敗個(gè)精光，而叫我在埋乞丐的爛石灰堆下窒息，讓甘道夫從他的墳頭竊笑？
不，孩子們，你們是愛我的，——那么，全部用碧玉！
你們要向我發(fā)誓，免得我為留下了浴室而遺憾！
整塊的、純綠的，就像阿月渾子果，世界上碧玉有的是．只要去找，——圣普拉西德是聽信我的，我求她賜你們駿馬、古老的希臘手稿、和四肢如大理石般滑潤(rùn)的情婦——不過你們得把我的碑文刻對(duì)：
精選的拉丁文，西塞羅的風(fēng)格，不能像甘道夫的第二行那么俗，古雅文風(fēng)嗎？
他可不夠資格！
那時(shí)節(jié)我將恬然地安臥千年，聽著做彌撒的神圣的嗡嗡，看見成天制出并分吃上帝，感到燭火在燃燒，穩(wěn)而不顫，聞到濃烈的香煙，熏人昏眩！
如今當(dāng)我躺在死寂的夜里，盛裝正寢，慢慢地奄奄待斃，我交疊雙手，仿佛握著權(quán)杖，伸直雙腳，仿佛一尊石像，讓我的被單像棺布般下垂，形成雕塑作品的巨大褶皺，當(dāng)那邊燭光漸熄，奇怪的念頭開始生長(zhǎng)，耳朵里嗡嗡作聲，想起我這輩子以前的前生和此生，教皇、紅衣主教和種父還有圣普拉西德在山上傳道，想起你們苗條而蒼白的母親和她那雙會(huì)說話的眼睛，新出土的鮮明的瑪瑙古甕和大理石的古文，純粹的拉丁，——哈哈，那老兄刻著“名若泰斗”？
這豈是古雅？
至多是二流的文品？
我的朝圣旅程不幸而短促。
全部琉璃玉，孩子們！
否則我把別墅全送給教皇！
你們剔再啃我的心，你們的眼睛像四腳蛇的那么尖，卻使我想起你母親眼晴的閃光，也許你們肯增添我寒酸的花邊，．聯(lián)結(jié)它貧瘠的花紋，在我的瓶中裝滿葡萄，外加面具和胸像柱，你們?cè)诩浪咀显偎┲烩︶s，它蹦跳掙扎，把酒神杖摔倒——這樣的雕花才能使我滿足。
我將躺在上面，直到我要問：
“我是死，是活？
”算了，離開我，罷了！
你們的志忘恩負(fù)義刺傷了我，致我于死——上帝呀，你們巴不得！
石料！
碎砂石！
濕漉漉地滴水，仿佛是棺中的尸體冒出了液汁——還說什么炫耀世界的琉璃玉！
走吧！
求求你們。
少點(diǎn)幾支燭，但要排成排；
走時(shí)轉(zhuǎn)過背，對(duì)，就像助祭們離開祭壇那樣，把我獨(dú)自留在我的教堂——這祈求寧?kù)o的教堂，讓我空閑時(shí)瞧瞧甘道夫從他的洋蔥石棺里是不是斜眼瞅我——一因?yàn)楫吘估霞一锶匀欢始晌?，她是那樣美?br>

爆竹庭前，樹桃門右。
香湯浴罷、五更后。
高燒銀燭，瑞煙噴金獸。
萱堂次第了，相為壽。
改歲宜新，應(yīng)時(shí)納。
從今諸事愿、勝如舊。
人生強(qiáng)健，喜一年入手。
休辭最后馀、酴酥酒。

永恒的太空那晴朗的嘲諷慵美如花，壓得無力的詩(shī)人難以忍受，他透過悲痛貧瘠的荒漠，咒自己的才能。
逃跑，閉上眼睛，我感到太空帶著震驚的內(nèi)疚在把我注視，我心空空。
往哪逃？
什么驚恐之夜能把碎片，甩向這令人傷心的輕蔑？
霧啊，升起來吧！
把你們單調(diào)的灰燼和襤褸的長(zhǎng)霧全都傾倒在被秋季灰白的沼澤淹沒的天庭筑起一個(gè)巨大寧?kù)o的華蓋！
你，來自忘河的親愛的煩惱沿途找了些淤泥和蒼白的蘆竹，以便用從不疲倦的手，把小鳥惡意穿出的藍(lán)色大洞一個(gè)個(gè)堵住。
還有！
愿悲秋的煙囪不停地冒煙，炭黑如飄浮的牢房拖著可怕的黑色霧氣遮住天際垂死的昏黃太陽(yáng)！
——蒼天已死。
——朝著你，我奔跑。
哦，物質(zhì)，讓他把罪孽和殘酷的非分之想忘掉，在殉難者來這里分享幸福的牲口般的人臥躺的墊草。
既然我空空的大腦最終象扔在墻角的化妝品盒子，不能再打扮我哭泣的思想，我愿在草上悲傷地打著哈欠，面對(duì)黑暗的死……有何用！
太空勝了，我聽見它在鐘里歌唱。
啊，我的靈魂，也出了聲，那可惡的勝利更使我害怕，它來自或活潑的金屬，披著藍(lán)色的鐘聲！
它穿過霧氣，仍象從前那樣如一把利劍，刺穿你本能的苦痛；
在這無用的罪惡的反抗中逃往何方？
我被紛纏。
太空！
太空！
太空！
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