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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燈盞下,桌上的一只蘋果靜靜地,仿佛一種目光飄盈,漫游者猝然收步白紙如雪映照著一聲嘀嗒,有力而渾圓所有的詞,所有海邊的泡沫波浪向天穹伸開柔韌光滑的手掌漸漸圍攏的寂靜寬闊,仁慈,猶如母親的慨嘆都是孩子,果樹和果園舞蹈的少女,瀑布和塔樓佇立的,奔跑的,一聲聲嘀嗒從生到死,在路上,這蘋果的皮膚上移動的光斑,將照耀我撫摸我,直到一柄刀子燦亮現身一聲嘀嗒的一半,嘀嗒,有力而渾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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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再也望不見星辰的天空,雪落下來仍然是白的,像棉花擦拭著云層仍然靜悄悄,像記憶和月光,雪帶來了森林遼闊的喘息也帶來了海鷗啼鳴在波濤之上激越的回聲,充盈在胖墩墩雪人的夢里人們給他點燃香煙,戴上帽子和眼睛在歡叫喧嚷之外,他懷念著一雙遺失的暖鞋十只赤裸的腳趾像閃閃發(fā)亮的紅蘿卜頭,在深夜的鄉(xiāng)村田野走向儲滿日光和爐火的倉庫雪吱吱叫著,記下這突然、玄秘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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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時候總會有人佇立窗前脊背微濕,嘴里吐出煙霧外面雨絲霏霏,而他的眼睛是空的。
空的,多年前的一場大火劫掠了全部蔥蘢。
在一雙苦澀的眼睛里你將看不到照耀在一雙苦澀的眼睛里戈壁灘上波濤的殘骸凸凹。
我瞪眼目睹愛情在我的懷里像一條失水的大魚或我最小的兒子抽搐著死去而我束手無措。
夜是濕的。
哪里有水什么樣的水,洗潤我的眼睛我如果發(fā)問,四周漆黑的群山將響起許多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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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睡了。
細小的星子微弱的,黯淡的,沁涼的喘息就這種時刻,有摸黑趕路的人嚓嚓的火粒激濺在一片淚水似的群星里只有參、昴二宿像兩朵雛菊閃耀一邊是黑暗里擊打腳踵的沙子一邊是衾被、稠帳,漫長的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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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梯子奔跑風抽打著屁股大氣里的一架梯子跑到大路的盡頭夢見草垛下睡熟的孩子淚花里的夏日閃電一架梯子在大氣里跑著簸打麥子的母親上上下下張翕著雙臂一架奔跑的梯子被風抽打著屁股夢見巖石間兀鷹的卵還有水晶屋檐一架大氣的梯子跑到大路的盡頭一顆顆汗珠摔倒在飛翔的陰影里一捆捆柴禾漫山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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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重復的時刻。
這是光線從喉管崩潰的時刻被煙熏黑了的詞砌著堤壩,在血液里懇求的嘴唇簡塞滿了卵石什么能照亮內心和遠處的物質一只從霧里飛來的鳥又溺死在盈盈淚水里忍受厭倦,也厭倦了忍受此刻即是明天,我已經活過了漫長的一生仿佛一個秦或清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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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鐺,金黃的鈴鐺碰響,碰響在天堂讓我許下最后一個愿在秋天到來之前在挖掘之前風吹豆莢,讓我回到殼里像一個和尚,回到小小廟堂讓一只鬼鬼祟祟的鼴鼠做我凄楚搖晃神圣的新娘這大地才不會那么荒蕪咀嚼的喜悅里,萬山紅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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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窗外,一座高樓,鉆出地面一個星期長出三層,并且發(fā)胖穿戴完畢他的陰影覆蓋了我他的窗戶,用沉默,在我的夢境說話明天的我是誰,明天,誰坐在這里,端一杯夏日傾斜的水觀看,也遺忘一切一個夜晚,一個逗號的尾巴,隔開兩行斷裂的句子,這個觀看的人寫下這些無用的文字的人,破碎的瓦片堆砌著,不會成為高樓因此比高樓更脆弱,更質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