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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就垮吧,秋天沒有誰可以動搖我我的鐮刀懸在心頭沒有誰可以使它不生銹它明晃晃有著更冷的意志它帶著我渡過水銀的河渡過水銀的河它帶著我在發(fā)高燒的樹林里徘徊佝僂的正義像魚刺我卡在魚刺上舉著我的鐮刀倒退我和整個秋天一起倒退我望見了醉醺醺的魚總是醉醺醺的我望見了秋天的軍隊和風在塔尖上我望見啊,再望見……云是那更高的眺望者不死,不死就是廣泛的沉默就是改造,洗頭,高音喇叭……就是……就是啊就是……對于秋天,我只有憤怒、石頭和鐵對于你,我只有紙和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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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使你相信這是秋天這兒的一切都已發(fā)展到反面最美的風景是空虛最冷的清水是火焰誰知道我把耳朵放進了一個鐘頭。
誰知道我命令一陣清風!
葉落了一月。
鐘越敲越啞怎么可能是酒剝奪了我的悲痛!
怎么可能是你,一人獨行成為一件衣服的仆從怎么會是這樣,死去的鳥群又突然出現(xiàn)在天空?
秋天。
這是什么樣的日子這是火焰窒息火焰的日子不。
我無法叫你相信這是電在金屬中彎曲的日子這是個災難!
我對于你大開死亡之門通過吧,迷惘的臉,光輝的臉宜于憂傷的日子在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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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青春你過早地攪亂了我的心過早地讓我聞到昏迷的硫磺啊,美酒你過早地灌醉了火車的肺過早地讓我在飛馳的車頭眺望啊,瘋狂的女人你們頭腦里溶解了太多的鹽過早地過早地讓我粉碎了膝蓋!
啊,未來的動蕩之海我曾奮力投身的夢幻之海讓我讓我用眼淚把你排干啊,住嘴吧,命運!
別再對我說靈魂是寶石寶石損害了我的健康啊,受驚的火紅之馬別再誘惑我了難道難道還不夠嗎?
啊,騎士,騎士!
亮出你的手掌讓我細察過早地我過早地——拋下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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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可以在一所孤零零的房子里哭泣如果我可以哭泣!
如果我的心可以向著你的方向倒挫,在這個用舊了的世界里,啊哭泣如果我可以望見,那古老心靈的烈火在一個短暫睡眠的夢中盤伏盤伏在我的心底,啊,哭泣酒啊,請打開我的心靈讓我哭泣讓我高舉起悲痛的火把放聲大哭!
帶著分裂的精神的額頭,啊,哭泣如果,我還可以躲進我熱愛的東西如果我可以破碎一萬遍,啊哭泣含著隱痛,在一所孤零零的房子里,啊哭泣如果我還能夠。
讓悔恨之杯酌滿咒語!
啊,哭泣瞧著那心痛的祖國從我們中間分離啊,君主,我的向導,我靈魂的空氣!
酒啊,借我的身體繁殖的破碎之心收起吧,幻想!
再見吧,憂郁!
我四肢冰涼,沒有絲毫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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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那些敢和我較量的嘴我,就是一段吸血的彎管!
對于這一位,熟知音樂的人我,就把目光移到他的體內我要吃那猩紅色的肺病拯救、拯救世界變壞的聲音!
你,憂郁的病人也是堅定地站在肉中的病人既然世界選中了你的肺來做我的盾,我就要——一定要,刺穿它!
來吧,動手吧,病人!
來試試,你肺中的聲音……”“來吧!
我的醫(yī)生你配做我的敵人!
來吧!
來試試這肺中的聲音!
雖然音樂已將我毒害,而我又不幸當選,來作為犧牲拯救、拯救世界變壞的聲音……”“對于你,我就是黑夜……”“對于黑夜,我就是那最遠的星辰……”“對于你們——我就是插入其中的天堂!
”“拯救、拯救世界變壞的聲音……”“你看他,紅了,吹破了!
”“你看他,笑了,笑出了血!
”“你看你們——一些是矛,一些是盾……”“拯救,拯救世界變壞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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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的那些自行車乃去掉了靈魂的馬群呢,在林蔭道人群離地,穿梭,像幽靈在飛……霧。
我們置身在彼此的霧里傷口再度裂開卻不想說話“說,你說呀!
”六個指頭中那多余的一個指著……暖氣片那排發(fā)亮的肋骨,亮得像死當那群淚汪汪的老人在我身上舉著蠟蠋當那群淚水老人用皮尺去量這個國家我珍藏在日記里的國家……深井晃動霧正彌漫。
霧像那不像的……從里面領著我前往,前往六個指頭中那不存在的一個在書寫馬群沿著河岸不說話的馬群馳過天空……停止泛藍的天空大雁更像那不像的“說,你說呀!
”我身上的那群女孩在問自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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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巡夜者的夜,這是古老的守護者的夜漆黑的閃電用失明補充能量在高高的塔樓里鵝,從南方飛來鵝是真正的做夢者而不是一個夢而不是細腰的電線而不是我凝視低頭走在陰影里的夢游者像另一種白天,我們從未到過卻夢見了這一刻這一刻我手中的閃電使他的夜幾乎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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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玫瑰就請在這火紅的夏季深深鞠躬你是我前天的花朵,也是我后天的花朵如果你愛我如果你是玫瑰就燃燒著幸福!
就踏著正步,穿過夢魘把你的刺,深深留在我肉中可我,并不在這兒我是在更高的空中行走如果你是玫瑰就把沉重的頭轉向我夏天的道路就低垂、就緊緊貼住自己的脊背如果你愛我如果你是玫瑰就痛苦著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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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感到,這顆憂郁的心在為你著想或者幸福,或者悲傷秋天過去了。
去年的秋天也是這樣整整十五天,你聲音沙啞念叨著一首詩,一個名字仿佛專為你的孤單,它們才將這些楓葉變成美麗的故事而最美的故事都留不住就像水,帶走頭發(fā)和梳子世界天天在變。
一株月下的梨樹有時也懲罰她命中的果實哦,一樹翻動,萬樹是悲風自從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便總是分離一個深居簡出,一個心事重重哦,這徒勞而無用的生活多么勞累!
你住在楓園卻讓我想到一種美,一種極端的美正在它們自身的熱血中焚毀哦,一分鐘一分鐘的焚毀該是怎樣地一種憂郁的光迫使秋天年年相像,迫使我今夜只為你一個人陷入這無邊的癡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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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索性將午餐那條鱘魚里取出的熱力用盡她繼續(xù)虛構大雪,和雪片上那種反光那是瘋人院額頭上的反光嗎?
深秋,北方,有人在默唱北方的深秋啊穿大紅長袍的綠色理發(fā)師用熱風吹著林蔭而空調機,這棟大樓的肺正歡快正緊緊吸住窗外。
那片包裹著群星的藍天不放就索性讓躲進毛線團里那點熱氣也散盡了當披肩里的女高音在窗外草坪中央婷立,在啊……啊個不如此輕的一季,竟可以用腳尖來支撐當女高音在唱著孤獨……大雪……一枚同樣孤獨的核也在內心踮著腳尖轉動……轉動的瘋人院留下擦痕,在冰塊上而空調機,這棟大樓的肺正歡快,正緊緊吸住你我。
就索性……就索性讓北方升起,像你我,漸次敞開自己落葉的漏斗吧。
在這首詩里樹兀立,彼此克制……克制住不讓枯葉落到樹影之外當她身上那股難聞的藥味霧一般籠罩在樹林對面,在大樓以西相愛者傾科,更傾斜……在二十行以外那鋒利的喙彼此叼著愛情──鐵皮屋頂那張快要憋紅的臉在二十行之外,大雪突然從天空那敞開的漏斗里落下……虛構的……虛構的我發(fā)白,并不可避免地陷入沙發(fā)的皮里感到惡心我起身。
我離開。
我停止吃那條熱氣全無的鱘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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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時間的迷霧“我為你預定了一個座位,在明年春季,那個劇場又為你預定了一句話,在后年夏天……以及,一場風暴,兩朵鮮花,和三個星空……”星空裝進大腦,大腦裝進顱骨顱骨埋在腰間,腰埋進手心,手捂住臉用腰上的脂肪分泌淚水而臉──尚未成形在胚胎那遲鈍而血腥的喉嚨里一句話正在傳來的途中──“我為你預定了……一切!
”在二十個指頭所做的粘稠的夢里我拿著六朵五年后的白云──(是我同時向三個星空預定的……)平靜而耀眼地,在你身邊那個座位上用許多許多來不及破碎的雨點對你講述那場風暴,那場冷凍在魚群脊椎里的風暴──(是我從太平洋最黑暗的深谷里預定的……)以及,災難后的,兩朵鮮花,三個星空……而這一切,也是我暗中為自己預定的……從我吞下的那顆蟲牙里“有人向虛無投出了夢想的長矛……!
”──后年夏天的那句話正在傳來的途中二 悲哀我的雙親已陷入衰老的皺紋而我的兒子尚未出生他遠遠地站在我想像力的白光中像另一種光源。
我的芽,嫩嫩的提前吹來了幼樹的氣息:
“爸爸,媽媽……!
”當我推開大門,興奮地大喊,在同一種表情里,我們合用著同一張嘴,同一條聲帶,同一種聲音……當我推開大門在那株幼樹根部悲哀的洞穴里當我們用同一雙手接過兩位老人手中那包扎在繃帶里的,我的黑色童年……我的兩只眼睛,兩只眼睛,同時迸出熱淚……就像那繃帶上正在滲出的血水,在雙親手中分不清是誰?
在用誰的聲帶在喊同一句話爸爸,媽媽……我的兒子已陷入衰老的皺紋而我的雙親尚未出三 許諾──獻給彩亦我買下的那只桔子像一個祖國放在手心與之對應的,是一片小小的天空在高高的免費的云縫里城市,無邊際的水泥山谷人流像肉的洪水我被撞擊過兩次嗎?
連續(xù)地,鈷藍色的兩次但它并未落下,被皮靴踩爛那只桔子仍停在空中原來的位置當我被人流卷走這只穿透著經過它的軀體的燈籠晃動,卻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在街口,盯著它投在斜坡上的影子……我不想再擠回去,把手放回它的下面,并將它取走我想讓它繼續(xù)停在那里,永遠……永遠我堅硬的牙床不分晝晝夜地質問著這只燃燒的,燃燒的桔子。
以及,與之對應的我整整三十年的憂郁之核,已吐在地上四 此詩送給你輕輕地,我掏,輕輕往外掏,這首詩,春天啊,這首詩用舌頭尖,小心又小心,用舌頭尖掏出堅硬的核,飲完核里的冰,再送給你耐心地,從衣兜里……我繼續(xù)往外掏,這首詩忍不住……又再掏一遍……春天啊吹去上面的灰,再送給你這雙寂寞的出血的手,和指頭上的臟繃帶輕輕地,為什么這些樹枝仍要吐出纖維和風?
輕輕地,挖,輕輕往外挖,埋在肉里那個不綠的核,用舌頭尖在這張不夠綠的紙片上,用舌頭尖使勁兒舔著我里面那個黑色的春天啊在空白處,為什么那些纖維仍要吐出樹葉和風?
在指尖上,送給你這首詩的最后一行:
“我在挖自己肉里埋得太深的綠樹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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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貪婪的鳳兒是只狐貍她愛我時,猶如夏季香水灑過五遍,鳳兒的頭發(fā)輕盈若許這別后的小手總是溫軟纖細幾日不見,竟如此芬芳迷離此地是他鄉(xiāng),夏至也照樣清風徐徐這會兒,我見她飲下涼水。
再往后又點數(shù)頸項上的黑闈入夜時,燈籠微胖,近在咫尺我卻想著鹽和一群羊子哦,有多少珠簾在這時幽閉又有多少怨尤,在弄著一件單衣夜和夜,如此不同。
但鳳兒的房間里一種氣息卻熟悉另一種氣息。
這多像滿滿一籃鮮梨,心懷柔玉,一只又一只,我為她剩下果皮。
就像她對我重復一席溫存的話語但所有的話語都只是一句。
在今夜梨兒走遍周身。
愛,展開火紅之軀,又在我心中布下了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