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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和李賀,一個被譽為“詩仙”,一個被稱為“詩鬼”,都是唐代最杰出的浪漫主義詩人。在詩歌歷史上,他們像彗星一般掠過長空,驚世駭俗;在詩歌王國里,他們都是盛開的奇葩,光鮮奪目,使無數(shù)后人為之贊嘆不已。

將進(jìn)酒,是樂府民歌曲辭,意為勸酒歌。國人自古就有勸酒的習(xí)慣,從這個曲牌就可以看出,寫出來的必然是飲酒人狂歌縱飲的神態(tài)。唐代,這個詩歌鼎盛的年代,李白 、李賀同以《將進(jìn)酒》為題,恣意高歌,語出驚人,都成為了千古絕唱。

然而,由于時代的差別,個性的不同,使得這兩篇《將進(jìn)酒》風(fēng)格有明顯的差異。

一、李白的《將進(jìn)酒》是公元752年,詩人在嵩山與岑勛、元丹丘飲酒所作。詩以奔放豪邁的語言,抒寫了曠達(dá)不拘、樂觀自信的豪情,同時也表現(xiàn)出來懷才不遇的心情以及對現(xiàn)實的種種憤懣。

李白生活在盛唐時期, 人稱“謫仙人”,終日云游四海,飲酒作詩。但李白一直渴望自己能受到朝廷重用,為國家建功立業(yè)。因此,在天寶元年(742年),唐玄宗召李白進(jìn)京時,他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喜悅,在《南陵別兒童入京》一詩中,吟出了“仰天大笑出門去 ,我輩豈是蓬蒿人?”的狂放之音。但入京后,李白發(fā)現(xiàn)自己受到權(quán)貴排擠,不會被重用時,內(nèi)心非常失落,在《夢游天姥吟留別》中,寫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本詩中,開頭就氣貫長虹,“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既描繪出了黃河萬馬奔騰的氣勢,又點出了詩人狂放的性格特點?!熬灰姼咛妹麋R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則形成了鮮明對比,道出了人生苦短。

年過半百,人生理想?yún)s漸行漸遠(yuǎn),李白的內(nèi)心是苦悶的,但是,他又是豁達(dá)的,他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爆F(xiàn)在把一切不愉快都拋到腦后,“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將進(jìn)酒, 杯莫停?!?/p>

同時,他又蔑視了權(quán)貴,嘲諷了圣賢,“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fù)醒。”錦衣玉食的生活我從不稀罕,我只希望長久沉醉,不再醒來?!肮艁硎ベt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弊鍪ベt是寂寞的,不為人知的,只有飲酒者才能后世留名。接著以陳王曹植為例,對“飲者留其名”做出承接。想想曹植的遭遇,我的這點失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后,”主人為何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為什么呢?這就是對“千金散盡還復(fù)來”這種自信的回應(yīng),我的五花馬,千金裘,都可以拿去換美酒,與你們一起狂歌痛飲,主人你還糾結(jié)什么呢?結(jié)句“與爾同銷萬古愁”則氣吞古今,將情感推向高潮。今天,我要和你們一起,將千年萬年的愁苦都一掃而空,用筆夸張,震撼人心。

全詩氣勢豪邁,感情奔放,讀起來如水銀瀉地,一氣呵成,具有很強(qiáng)的感染力。

比起詩仙李白,詩鬼李賀的一生則十分落魄。他出生于一個沒落貴族家庭,懷著一身詩才和壯志,卻一生郁郁不得志,年僅27歲就早早駕鶴西去。他的詩歌常常涉及神仙和鬼怪,想象力豐富,筆法奇特。

李賀的《將進(jìn)酒》描寫了一個宴會歌舞的場面,作者以其神奇的想象力,瑰麗的筆觸,將這場宴會描寫得有聲有色,繽紛絢爛,如夢如幻。

詩的開頭就將宴會描繪得十分華麗,琉璃幢是一種精美的酒器,琥珀比喻美酒深黃明凈的顏色,宴桌上的酒滴晶亮如紅色的珍珠?!芭臊埮邙P玉脂泣”,用了擬人的手法,將本來粗獷的吃喝場面描繪得文藝?yán)寺?/p>

接著,映入讀者眼簾的是一幅載歌載舞的畫面,“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xì)腰舞?!泵烂顒尤说臉菲鞔底嗥饋恚尤说拿琅璧钙饋?,讓人目不暇接,耳不暇聽,浮想聯(lián)翩,仿佛身臨其境。

從前半部分可以看出,這好像是一場歡樂的盛宴,既奢華又精致,高朋滿座,好不熱鬧。但接下來兩句:“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贝禾旒磳㈦x去,夜幕將要降臨,一陣風(fēng)來,桃花紛紛飄落,猶如灑下一場紅色的雨,這場景真是美輪美奐。

古人常用“紅雨”來比喻落花,十分生動形象,比如歐陽修詞“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秦觀詞“山無數(shù),亂紅如雨,不記來時路”,都是表達(dá)睹物傷懷的情感。

漫天紛飛的落花,日漸遠(yuǎn)去的青春,這一意象則為李賀悲凄的人生作了注腳。

結(jié)句“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流露了作者的內(nèi)心情緒。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曾作 《酒德頌 》, 宣揚縱酒放誕的生活,《晉書》中說他乘鹿車,攜一 壺酒,并稱如果死了,就將他埋掉。這里引用劉伶的典故,透流露出一種幽怨、及時行樂的情緒,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那就喝到爛醉如泥吧。

這首詩前段極度歡樂,后段傷感消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過渡卻又非常自然,作者用藝術(shù)化的手法將這一矛盾生動的表現(xiàn)出來,使詩歌具有了色彩、線條等繪畫形式美。

兩首《將進(jìn)酒》風(fēng)格不同,但在藝術(shù)性上不分高低。李白酣暢灑脫,李賀華麗詭譎,真是將“詩仙”和“詩鬼”的特點都演繹得淋漓盡致。

李白的詩,讓人聯(lián)想到大河奔流不息,波瀾壯闊的景象,顯示出了盛唐詩歌的氣勢魄力,用詞大氣鋪張,雖然也是抒發(fā)自己不得志的苦悶,但作者始終是狂傲自信的,讀完之后并不會有半點愁苦之感。而李賀的詩,華麗動人,寫出了珠、玉、花、雨、皓齒、細(xì)腰一類偏于秀美之物。它的場面熱烈,色彩富麗,結(jié)尾則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傷感情緒,讓人感受到的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可以說,李白的《將進(jìn)酒》是一部交響樂,而李賀的《將進(jìn)酒》則是一首流行樂;李白的《將進(jìn)酒》是一幅雄渾山水畫,李賀的《將進(jìn)酒》則是一幅華美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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