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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觀看公孫大娘舞劍,曾經(jīng)寫下膾炙人口的詩篇,廣為人知。杜甫看到江邊打魚還曾寫過一首精彩的《觀打魚歌》,熟悉這首詩的應(yīng)該不是很多。《觀打魚歌》這首詩寫于寶應(yīng)元年(762年)七月,當(dāng)時杜甫在成都所依靠的至交老友嚴(yán)武被召還朝,杜甫戀戀不舍,坐船一直送了三百多里,送到了綿陽(綿州)。綿州的地方官正好是杜甫的從侄孫,當(dāng)然要設(shè)宴招待。設(shè)宴的地方,也就是杜甫觀漁的所在。詩里不僅寫了打魚,還寫了做魚、吃魚,寫得生動形象,活靈活現(xiàn),活色生香,呈現(xiàn)出強(qiáng)烈的畫面感。詩里寫道:

綿州江水之東津,魴魚鱍鱍色勝銀。

漁人漾舟沈大網(wǎng),截江一擁數(shù)百鱗。

眾魚常才盡卻棄,赤鯉騰出如有神。

潛龍無聲老蛟怒,回風(fēng)颯颯吹沙塵。

饔子左右揮雙刀,膾飛金盤白雪高。

徐州禿尾不足憶,漢陰槎頭遠(yuǎn)遁逃。

魴魚肥美知第一,既飽歡娛亦蕭瑟。

君不見朝來割素鬐,咫尺波濤永相失。

說起來,杜甫的這首《觀打魚歌》,和他的《閿鄉(xiāng)姜七少府設(shè)膾戲贈長歌》可相媲美。《閿鄉(xiāng)姜七少府設(shè)膾戲贈長歌》一詩比較長,寫于758年,是杜甫乾元元年冬自華州至東都作,寫詩的因由從詩的題目上可以看出。杜甫是食魚生的老饕,他的詩里有不少寫到切膾與食膾,《閿鄉(xiāng)姜七少府設(shè)膾戲贈長歌》是其中一首比較有代表性的?!盁o聲細(xì)下飛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蔥?!笨磥恚仓挥匈Y深老饕才能寫出如此色香味美的詩篇。從杜甫的這些詩篇里,見出杜甫做為偉大的現(xiàn)實(shí)主義詩人,觀察的細(xì)致,描摹的生動,語言的精準(zhǔn)。讀多了杜甫憂國憂民的悲憤之作,讀讀他的這些和美食有關(guān)的詩歌,也是頗有意思的事。

萵苣算是時令佳蔬了,杜甫應(yīng)該是吃過,覺得對自己胃口,因此曾經(jīng)嘗試種萵苣,他的一首《種萵苣》的長詩,記述了他種萵苣的經(jīng)歷,其中寫到:“堂下可以畦,呼童對經(jīng)始。苣兮蔬之常,隨事藝其子。破塊數(shù)席間,荷鋤功易止。兩旬不甲坼,空惜埋泥滓?!?/strong>不過,大詩人杜甫并不是個種菜能手,弄好了地,撒下了萵苣種子,滿懷欣喜地等待,等待了二十天都沒見萵苣發(fā)芽,只能對著埋下種子的泥土空嘆息。就此,杜甫的“登于白玉盤,藉以如霞綺”的萵苣美夢無情地破滅了。這首詩大約寫于唐代宗大歷元年(766年)秋天。

唐代宗大歷二年(767年),杜甫寫有一詩《驅(qū)豎子摘蒼耳》,讀了讓人心酸,原詩比較長,摘引部分詩句:“畦丁告勞苦,無以供日夕”,“卷耳況療風(fēng),童兒且時摘”,“加點(diǎn)瓜薤間,依稀橘奴跡”,大意是,蔬菜已難以為繼,只好讓兒子去采摘一些蒼耳,摻在蔬菜里吃,蒼耳雖然不美味,但是能夠治療風(fēng)疾。杜甫此時的生活,別說美食了,普通的菜蔬都快吃不上了。

湖北有一道比較有名氣的菜,叫“杜甫菜”。且說杜甫他在四川夔州的最后一段時間時,肺病嚴(yán)重,耳聾眼花,生活也無著,此時杜甫已五十六歲了,他抱病離開夔州,輾轉(zhuǎn)到湖北公安。在湖北公安,老而又窮病的杜甫得到一位叫韋匡贊的年輕人的看重,用現(xiàn)在的話說,韋匡贊應(yīng)該就是杜甫的鐵桿粉絲。他去看望杜甫并設(shè)酒席款待杜甫,杜甫還寫下一首詩《公安送韋二少府匡贊》紀(jì)念,可能就在這次酒席上,杜甫吃到了當(dāng)?shù)厝擞密磔铩⒉げ?、臘肉、糯米粉等制成的一款菜,杜甫吃后贊不絕口。遇到粉絲熱情招待,美食吃飽了,心情也舒暢了,茼蒿還有寬中理氣、消食開胃的功效,杜甫的肺病也有所減輕。后來,為了紀(jì)念這位偉大詩人,后人便稱這道菜為“杜甫菜。”這首詩寫于唐代宗大歷三年(768年),杜甫五十七歲。

大歷四年(769年)春末夏初,杜甫由衡陽返回長沙的途中,寫的《江閣臥病走筆寄呈崔、盧兩侍御》:“客子庖廚薄,江樓枕席清。衰年病只瘦,長夏想為情?;瑧浀褫燥?,香聞錦帶羹。溜匙兼暖腹,誰欲致杯罌?!?/strong>里面提到的美食有雕菰飯、錦帶羹,雕菰飯就是用菰米熬制的飯,吃起來香滑可口,比較味美,錦帶羹是用一種叫做“錦帶”的植物嫩葉子做成的羹湯,也可以理解為用莼菜做成的羹,總之是一種比較味美的菜羹。

大歷五年(770年),杜甫五十九歲了,在去耒陽的小船上,因?yàn)橛龅浇蠞q,已經(jīng)五天沒有吃到東西了,幸虧耒陽聶縣令喜歡杜甫的詩,算是杜甫的超級粉絲,聽說自己的偶像困在小船上,就趕緊派人送去了白酒與肉菜,杜甫因此還寫了首題目很長的詩答謝。有傳說,杜甫就在這次暴飲暴食后不久而離世,但我看了杜甫年表上的記載,杜甫是在這年的冬天去世的,而耒陽令的招待是在四、五月間,這傳說有些不靠譜。不管怎么說,這大約是杜甫生命中有詩記錄的,最后一場美食盛宴了。

這么一路捋下來,我們的偉大現(xiàn)實(shí)主義詩人,我們的詩圣杜甫,他老先生的食單也真是夠寒傖的。